第二天柳漄用了膳食后就去了杏鹭院。杏鹭院的破败令他吃了一惊,自从玖溪走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这里,平日里也没谁特意的关照,现在这一看,荒草疯长,水塘肮脏,漂浮着些脏东西,前几天下雨倒是不显得,现在暖阳一照,空气里没了浓重的水汽,隐隐间有恶臭飘来。
柳漄觉得应该跟柳昀提一下建议,将杏鹭院整体修缮一下,这么个鬼样子,玖溪心里肯定不舒服。
柳漄心思沉重的向那个小院子走去,到了才发现院门口已经守着了十数名侍卫。
“见过世子。”侍卫齐声喊道。
柳漄问道:“可有什么异常情况?”
“回世子的话,暂无。”侍卫一板一眼的回答,然后又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世子,那个人很厉害,虽然没有交过手,但是那身气势,绝不是寻常高手能有的。”
柳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看着一片凄清的院子,目光复杂。
自从七年前前见到柳玖溪的第一面起,他就后悔了,当年秦桑走的时候,他不应该因为气她不知好歹、谩骂苏芷娘就将柳玖溪弃置不顾,让她被秦桑带走,如果当年她没走,而是与他们生活在一块,怎么也不会是今天这剑拔弩张的关系。
可是后悔也没用了,七年前他以为还有补救的机会,可当他兴冲冲的准备好好照顾柳玖溪时,帝都却传来一封诏书将柳玖溪弄去了帝都。
皇宫那个肮脏的地方能养出什么样的人?他试着给柳玖溪写信,希望她能够回来,但柳玖溪一次也没回过音信。
等他去京城受封,本想着可以将人带回来,谁曾想到连个面都没见到,柳玖溪早两年就离开京城了。谁也不知道她的下落,柳昀知道这件事时神色怔怔,最后喟然长叹。
莫孑将院门口的动静听了个差不离,面色冷淡,他前几天进出时就瞧见了守在院门口的几个侍卫,还带着浓厚的敌意,这是什么意思?监视?
但玖溪说不用管他们,然后该干嘛就干嘛。莫孑却觉得很不舒服,若不是玖溪不让管,他早就将人扔出去了。他们怎么能监视主子?难怪主子一直不愿回来。
看来,主子说这家人总是打她骂她饿她各种欺负她、关她禁闭住柴房地牢、杖责鞭笞上拶子是真的,不是在夸大其词,莫孑心里暗自给他们记上一笔。
玖溪急着离开这个鬼地方,已经等了好几天的她实在心焦,便拽着莫孑的衣袖撒泼。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走!”
莫孑坚定的看着她,“天寒,主子风寒未愈,不便劳顿。”虽然他也很想主子外出散心,但主子最近的情况貌似不是很好,还是上点心为好。
“你敢抗命?!”玖溪怒瞪着他,“你听不听我的话!”
“属下不敢,请主子惩处。”莫孑沉下眸子,“属下万不敢有何怨言。”莫孑瞄了眼窗外,微光打嫩芽,碎风飘青烟,再过两天,等这阵寒意褪下。
“莫孑……”玖溪最恼也最无奈他这句话,“你是不是……好了,我听你的。”说到最后,玖溪不甘不愿的道,“那你接着讲故事,就是那个荷妖的。”
“是。”莫孑垂着眼睫,缓缓讲述那个故事。
安然跟着管家过去时,发现成书与老夫人也在,按规矩行了一个礼。
成书挥手让她过来,离得近了,安然确确实实的听见了成予是在喊然然,一时间心里荒诞有之,欣喜有之,不可置信有之,怀疑有之……难以理清说清。
“我在。”在老夫人殷切的目光下,安然硬着头皮说道。
成予似乎听见了,紧锁在一起的眉间舒展开来,嘴里却还是一个劲儿的喊着:“然然……”
管家暗中给老夫人做了个动作,老夫人看到后立即将她的手塞到了成予手里,安然一惊想要抽出来,结果却被紧紧攥住了。
成予这下老实了,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老夫人与成书看着有效,只能叹一口气,孽缘啊。
成予第二天烧就退了,看到安然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在!”
安然绷紧脸不回答,只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在一旁的小厮立即低声解释了几句,成予默默的看着她,目光柔和,半晌才道:“原来你是在意我的。”
鬼才在意你!安然愤愤的想,人已经醒了,再待着也没意思,安然就准备回去。似是猜到了安然的心思,成予暗自对小厮无声的说了一句话,小厮立即拦住了安然,“安姑娘还请再照顾一下我家少爷,我去请老爷老夫人过来。”
安然无法只好又回去,想着也不过是一会儿。
“然然。”
“……”
“然然然然然然……”
安然似嗔似怒的看了他一眼,“看来少爷恢复的不错。”
成予呵呵直笑,笑得安然想打他。成书与老夫人很快就过来了,也不知那个小厮说了什么,成书黑着一张脸,直接对安然说道:“姑娘劳累,就在此休息一下吧。”
安然刚想拒绝,就看见了成书眼里的严厉不喜,一时话被咽了回去。成家是当地望族,安然怎么也不敢去得罪他。谁曾想这一住就是大半个月。
成予在床上又养了大半个月的伤,期间与安然相处倒也是挺愉快的。安然发现,成予也不像外界所传那样不学无术的很,相反还有一些才情。
转眼夏末就过了,安然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这次倒是没有人拦着她。
走在街上,每个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的,面有讥嘲,安然不解,然后她隐隐约约间听到他们说:“不是说与成家少爷情投意合吗?怎么这么快就被赶出来了?”
安然气的红了眼眶,掩面回了家里。到了才发现已经有一大群在那里候着了,其中就有成予。
成予笑着问:“怎么哭了?可是谁招你惹你了?还是……想本公子想的?”
“你!”安然气的抬手想打他,但成予却错开身体,指着他身后那十几大箱子说道:“我想娶你。”
“我父亲不会同意你做妻,没关系做妾我也定不负你,这就是聘礼。”
安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稀里糊涂的就信了成予的鬼话,进了他家的门,或许是觉得日子还长,虚情假意也能磨成真情实意,又或许是那时的成予说的万分真诚,由不得她不信。
日子过得飞快,恍然间已到了年夜,安安静静的守完岁,安然看着走在她身侧替她挡住风雪的人,心里只觉得一片温暖,这半年来,成予对她关怀备至,也是很不错的。
大年过后,安然突然觉得身体不是很舒服,却也没有在意,成予倒是挺上心的,知道后说是要给她祈福,第二天就去了山上的那座道观。
回来后二话不说给了她一个香囊,让她随身带着,这是身体虽然舒服了,没再呕吐,她却隐隐间觉得不大对劲,她的妖力在流失。
是的,她是妖,不仅如此,她还是那个何悠然的姐姐,何安然。她娘当年一时好心救下了落水的何老爷,没想到就此坠入爱河,入了府做了妾。
直到她的身份败露,被何老爷请来的高僧打的魂飞魄灭。高僧念她年幼,妖力低微,就没杀她,让她躲过了一劫。
何老爷却不愿放过她,派了人想淹死她,荷妖怎么着也淹不死,她趁机诈死逃离,来到了附近的城镇隐姓埋名的活着。
但她始终没有将香囊取下,或许是堵了一口气的。妖力越来越微弱的她最终还是在成予面前不小心暴露了真身。
在一个清晨她醒来便发觉不对,赫然是化作了原型,而成予就坐在她身侧看着她。
安然重新变成人形,低着头不愿去看他眼里的厌恶,想着一会儿怎么逃走。
“然然,你怎么不看我了?”成予摸摸她的头,语气里带着点笑意,“怎么,莫不是气为夫没有及时喊你起来?”
“你……”安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成予眼里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身影,还有平淡,似乎如以前的每个清晨,这人怎么就不知道怕呢?
成予将她搂到怀里,“然然,别在意这些细节,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安然突然就想哭,最后也的确是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我是妖啊,万一被人发现了……”
成予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语气依旧淡定,“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也做好了应对,我们去找山上的那个道士,他会帮我们的,你可以成为人。”
山上的道士……安然又想起那个神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