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昀被秦越晾在一边晾了很久，干瞪着眼看着秦越似乎很是繁忙的处理着政务，如果那一份奏章没有看上一个时辰的话。

柳昀站在殿下，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秦越故意忽视他。好在秦越终于处理完了那一份奏章，也没有再处理其他的，站起来走到柳昀身边说道：“镇北公，陪朕走一走吧，自从你那次出征以后，朕就再也没有机会跟你把酒共饮，对月纵歌了。现在没有酒，也没有月，但是御花园的花都开了，就随便走走看看吧，也好好叙一下旧。”

柳昀暗道：终于来正戏了，面上却拱手道：“臣遵旨。”

柳昀不知道秦越有没有派人前去搜索房间，想了想觉得秦越还做不出来这件事，毕竟他堂堂一个公侯，没有丝毫罪名，皇帝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闯进他的下榻处搜查。并且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还没有人进来禀告，看来柳玖溪是没有暴露。

秦越扭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可否还记得桑桑最喜欢什么花吗？”

柳昀不知为什么，现在听到秦桑两个字就觉得一阵气血翻涌，心神烦躁，“是一品红。”

柳昀想了想，记得当初秦桑种植那一大片的花草时，曾经说过她最喜欢红的宛若鲜血的一品红，虽然花期只有一天，盛开的时间极为短暂，还没有什么扑鼻的香气。在众多名贵的花里，花形也不是最好看的，既比不上牡丹的雍容，也没有月季的淡然，也没有菊花的朴素，像是一只大碗，碗的边缘却向里面翻卷着。花朵很小，指甲盖那么大，殷红殷红的，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滴血迹，基本上没有多少人会喜欢这种一看就是很不吉利的花。

秦桑当时是这样回答的：“我就是喜欢它那股子无论在哪儿里都能够活下去的品质，你看，这些花，有一些你需要天天给它浇水，少了一天，第二天就有可能枯死，有些讨厌阳光，只能沐浴清晨与傍晚的光辉，早了或晚上那么一会儿，要么灼伤娇嫩的花瓣，要么就会没精打采的垂着头跟睡不醒一样，还有一些更难以伺候。但是一品红就不同了，无论你种在哪里，无论你浇不浇水，捉不捉虫子，它都会顽强的依靠自己生存下去。我就喜欢它这点。”

“你说一品红？桑桑什么时候会喜欢这个，她最讨厌的就是一品红，镇北公可真是健忘啊。”秦越眉梢微微动了动，有些不满意柳昀的回答，纵然秦桑走的早，也不能这样简简单单的就将旧爱忘了，只顾着新欢，尤其是那个旧爱还是自己最在意的那个人。

柳昀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秦桑骗他就是骗他，他也无所谓，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是臣的罪过。”

“是月幽兰，你不记得当初为了讨她的欢心，在她的生辰，送了一盆精心培育的月幽兰，现在嘛，那应该是世间最后一盆月幽兰了，只是不知道没有主人的精心照料，现在是不是还活着。”秦越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的心绪很复杂，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想起来秦桑了，只有在看到柳玖溪那张相似的脸时，脑海里会突然闪现一张温柔的笑靥，然后就迅速消失，不留丝毫的痕迹。

昨天夜里他被突如其来的狂喜震晕了脑子，幸好柳玖溪离开的早，才没有让失去理智的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来，但是现在他依旧要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柳玖溪是活还是死，只有柳玖溪死了，鲤荷才能够跟他再续前缘，但是柳玖溪却是秦桑的女儿，在这个世间最后的痕迹了，如果是柳堆烟就好了。

柳昀瞬间惊诧的说不出话来，连秦越脸上那么明显的失神都没有看出来，他什么时候送过秦桑月幽兰！秦桑有一盆很宝贝月幽兰他知道，那盆月幽兰可以说是她的命根子，但是后来就没怎么见着了，好像是在有了柳玖溪之后，又好像是在有了柳时，那盆月幽兰就死了。

照秦越的话来看，那盆月幽兰居然是他亲手送给秦桑的！但是他最讨厌的就是养花了，更何况还是月幽兰这种娇弱的一碰就死的名贵花朵。月幽兰这种花，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因为太难养活而近乎绝迹了，可以说那时候存在的一只手都能够数的过来，真正的有价无市，连当今太后都想要拥有一盆却无能力得到。

他如果真的能够弄到一盆月幽兰，怎么也不可能将这件事给忘了。柳昀不觉秦越是在睁着双眼说瞎话，听他那语气，分明是极为惆怅的，但是自己又真的不记得。

柳昀突然一惊，想起来自己的记忆似乎有些问题，孟景和也说见过他，但是他也没有丝毫的印象。柳昀心中一沉，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导致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大罪过。

柳昀压下心中的异样，觉得到时候可以去找孟景和谈谈，孟景和昨天晚上装神弄鬼的说了半天，虽然什么都没有说清楚说明白，但是证明了一点，那就是他知道很多东西，尤其是他跟秦桑之间的事情。

柳昀再也没有心情陪着秦越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匆匆说道：“皇上，臣突然想起来还有急事处理，如果皇上只是来找臣叙旧的话”

秦越摆摆手，他将人喊过来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事，一是借机看一下他那里有没有私藏柳玖溪，二是想跟他回忆一下秦桑而已，既然对方不愿，他又为什么要勉强。

柳昀健步如飞的朝宫外走去，恨不得能够飞起来，说是心急如焚也不为过，他越想秦桑的事情越觉得奇怪，内心的那股暴躁感就越强。他只记得秦桑骄横跋扈，是强逼着他成的亲，但是仔细推敲一下记忆，就会发现诸多不对劲来，比如说他记得秦桑总爱践踏他的尊严，那么秦桑都做过什么事才会让他这样认为呢？

他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就感觉记忆是一个上了锁的箱子，箱子上写着标签，但是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是不是真如标签上所写的那样，那就不一定了，谁规定的酒坛子里面不会装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