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很明显的症状表现出来,但是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生命在燃烧,一寸一寸的化为灰烬,只等着一场风吹过来,扬起来漫天的风尘。
流月也不知道当白堤坷知道自己只是单纯的在欺骗他时会是一种什么样子的反应,会不会气的一掌拍死自己?流月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不由得苦涩一笑,在心里暗自嘲笑道:“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死在白堤坷手里怎么想都有些不甘心,若是真有那一天,她应该是死不瞑目的。流月看着院子里蓬勃生长的杂草,已经脱去了春天时的青翠外表,显示出的是一种苍劲的深绿,像是经历了半生风霜的人,浑身上下都是时光的痕迹。
流月看着看着就有些发困,不自觉的就靠在窗框上睡着了。白堤坷转过墙角,看着熟睡的人久久没有动弹,怒气充盈的内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姬天越想越有些焦躁,心里的不安又开始折腾,副将看他烦躁的走来走去,自己也提不出来什么好的建议,也宽慰不了姬越,相反也被姬天弄得开始焦躁了。
如果敌人利用了柳堆烟来进行刺杀,再由柳堆烟指明是姬康指使她这样做的,最后岂不是一箭双雕?既铲除了姬康,又离间了大皇子和柳漄。姬天毫不怀疑柳堆烟是一个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还不待他细想,就有人慌慌张张前来禀告,说是敌人开始攻城了。姬天跟副将两个人脸色一变,赶忙出去看情况。
城外,果然是乌泱泱的敌军,宛若密布乌云压城,片片寒光,在这个白的发花的正午,让许多人心里直冒寒气,握着长枪的手不由得紧了又紧,枪上红缨无风自动,像是众人躁动不安的心。
陡听的城下为首将领大喝一声,身后敌兵齐刷刷的发出震天呼声,他们憋闷的太久了,一直待在军营里,从没有开始过大型的战争,连小型接触战也不多。现在终于开始可以摩拳擦掌,建功立业了。
姬天一边喊人想要向大皇子一行人传递军情,一边快速的吩咐下去,让人备战,城墙上人员快速拿好武器,沉默无言的看着城楼下面,已经做好了城毁人亡的准备。
大皇子初来乍到的,又是奔劳一路,早就歇了下来,柳漄安顿好秦诵还,出了院门看到姬康,眉间一皱,问道:“姬将军何以在此?”
姬康看看里面,说道:“还请世子移步相谈。”
柳漄便跟着人来到了一处偏安静的地方,说道:“世子,不知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安置大皇子?”
姬康也是好心,害怕柳漄出了差错,但是柳漄却有些抵触,语气不是很好的说道:“大皇子身份尊贵,必然是我们听从他的意愿,而非是我们指手画脚的。”
“那大皇子带来的那一援军呢?”姬康换了一种方式问道。
柳漄看着姬康,目光隐隐有些警惕,“你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姬康看看周围没有人,这才低声说道:“大皇子向来心高气傲,怕是受不了我们现在这种消极的抵御,如果那一支援军掌握在大皇子手里,怕是会出问题。”
“原来姬将军也知道我们这种抵御很是丢人了?大皇子手里的兵权,不是我们想要得到就可以得到的,否则就是藐视皇威,这个大罪我可承担不起。”柳漄不愿跟姬康多谈,急着要去见柳堆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总觉得柳堆烟最近变得怪怪的。
柳堆烟听完黑衣人的传达之后,眼里闪过阴森刻毒的光芒,甚是骇人,却又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柳堆烟将姬康两个字在嘴里嚼来嚼去,像是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一样。
柳漄敲敲房门,柳堆烟连忙收起来脸上的异状,装出一副憔悴的样子,慢悠悠的前去开门,喊了一声:“大哥。”喊完之后就跟鬼魂一样飘走了。
柳漄跟着进来,看看整洁了许多的屋子,终于没有满地的碎片了,心中轻松许多,对柳堆烟说道:“堆烟,我想将你送到京城去,爹在那儿,你看可以吗?”
“不可以,我不想走,我要留在这里陪着你,娘已经走了,我不想我再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柳堆烟看看柳漄满脸的疲惫,心知这些天来他过的也不是很轻松,心里有些愧疚,她这些天的大闹倒是引得他这个哥哥费了很多心思。
柳漄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我才更希望你能去京城,只有你不在这里了,我才没有后顾之忧。”其实他想的还更深一点,苏芷娘是奸细的消息京城那边应该已经知晓了,大皇子面对自己跟堆烟,肯定心有怀疑,说不定会找个借口除去。
柳堆烟想了想,突兀的一笑,“可以,我去京城,不给哥哥添麻烦,但是我要再多留几天,最近身体不是很舒服,等好一些了我再启程,可以吗?”
柳漄闻言顿时紧张起来,上下打量着柳堆烟,看人脸色苍白,双眼无神,虽然不至于是形销骨立,但也的确清减许多,像是不舒服的样子,就问道:“可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柳堆烟摇摇头,无所谓的说道:“不用麻烦,约莫着是因为这几天太过想念娘的缘故,过几天就好了。”
柳漄神情一顿,说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柳堆烟勉强勾出一个笑容来,只是笑意未曾达到眼底,身处是一片没有浓墨一般的黑。
秦诵还心知秦越将他派到这里来,积累军功只是顺便的,真正想要他做的,是借机夺了柳家的军权,正好柳家不是出了一个奸细吗?上好的理由就在面前摆着。
秦诵还唯一庆幸的是柳玖溪跟柳家向来不亲近,纵然受到什么影响,也不会太大,不至于威胁到生命。想起来柳玖溪,秦诵还眉尖一挑,神色间露出几分担忧来,现在这兵荒马乱的,不知道柳玖溪现在在何处,安不安全。尤其是他父皇好像在找她,也不知道柳玖溪到底做了什么,竟然令的一向对她甚好的父皇发那么大的火。
秦诵还摇摇头,叹了口气,自从当年柳玖溪离开皇宫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柳玖溪肯定甚为开心,人们都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他们这确实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纵然在缘分下相遇,但是落花却只是短暂的停留,被冲上岸边,被礁石挡住,被调皮的鱼儿戏弄,总归不会一直陪着流水。
秦诵还回想起来两人当初的亲密,后来的反目成仇,不由得暗叹,还是都怪自己年少轻狂,惹了柳玖溪这个性子烈的。
当年之事说起来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他喜欢柳玖溪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柳玖溪也知道,他对柳玖溪上心,柳玖溪自己也能感受到,加之他父皇也想要将柳玖溪许配给自己,所以两人虽然没有什么婚约,但是全京城都知道柳玖溪会成为未来的大皇子妃。
本来已经是煮熟的米饭了,但是秦诵还自己不老实,新鲜劲过后,总觉得柳玖溪太过阴沉压抑了,冰美人好看是好看,但是架不住天长地久的冰冻啊。并且恰好在街上,与一个大臣家的女儿惊鸿一面,顿觉得心里痒痒,想要左拥右抱。
那个女子也的确是美,倾国倾城,但也的确是有心计又手段还心高气傲,不甘心做一个侧妃,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居然让柳玖溪知道了这件事情。
秦诵还记得,当时自己想起来长时间,没有去见柳玖溪了,便提了一些柳玖溪爱吃的糕点前去看望,柳玖溪依旧像往常一样冰着张脸,但是却没有向以前一样喊一声诵还哥,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
“哎呦,你这是咋了?谁又惹你不开心了?说出来我帮你收拾他。”秦诵还还记得自己当时说的话,还记得柳玖溪听到这话后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先是掀开了眼皮,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移开了视线,双唇紧紧抿着,直至发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柳玖溪才慢慢的说道:“以后你不用来看我,也不用对我好,因为有人更加需要你的好。”
后来两人还说了什么秦诵还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两人因为那个女子争吵起来,他最后临走前说了一句:“柳玖溪,你别给脸不要脸,我身为皇子,本来就不可能只娶你一个,你要是不乐意,有的是人要嫁,我又没有舔着你求你嫁。”
柳玖溪那时候的神色他也没有记住,或许是下意识的选择遗忘,秦诵还苦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随即到来的就是秋狩,以往都是他领着柳玖溪,处处小心的照顾着,只是今年换成了那个女子,柳玖溪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看向他们的目光冰冷而又厌恶,他故意挑衅的看着柳玖溪,甚至当着柳玖溪的面对女子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连那个女子下马车都是他抱下来的,这是柳玖溪从未有过的待遇。
那女子前去找柳玖溪说话他也是知道的,也不知道柳玖溪说了什么,气的人大哭不止,然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还用的着想吗?大吵,或者说是他一个人的指责,柳玖溪只站在那里冷笑着听,弄得他跟个傻子一样。
最后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有预料到,居然有人混进了进行刺杀,对方本来是要杀他的,但是柳玖溪却挡了过去,落入了敌人手里,等到他们终于找到刺客窝点,将人救出来时,柳玖溪却受了重伤。
纵然是最后刺客被制服,但是柳玖溪也危在旦夕,昏迷不醒。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秦越告诉秦诵还,有时候不要去听从你的内心,因为你的内心有可能也是错的,你要学会用你的脑子去想,而不是凭借着一股子热情胡作非为,毕竟有些东西,是经不得磕碰的。
秦越还不是很明白,但是在看到柳玖溪朝不保夕时,心里一阵慌乱,也明了几分意思了,他想,如果人醒了,他就好好的给她道歉,两人重新修好。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去绞杀残余刺客,不过五日光阴,再回来时人居然不见了。
问秦越,秦越只是摇摇头,说柳玖溪因为此次重伤,身体比较差,出去静养了,过不久就会回来。他以为顶多就是半个月,谁知道一失踪就是两年,再有音信时是她被青莲教挟持了。
心急如焚的前去救人,却看到柳玖溪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将目光移开了,像是看了一个陌生人一样。
秦诵还突然想起来一个细节,在皇宫里见到柳玖溪时,她身边那个黑衣男子有些怪异,看柳玖溪的目光让他很是不喜欢,虽然在他看过去时将眼里所有的异色都收敛干净了。还有柳玖溪看他的目光,那种灵动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秦诵还眉头紧皱,柳玖溪对他的敌意,这么多年来没有丝毫的化解,反而有种越来越深的感觉,尤其是那个黑衣男子,总让他感觉不舒服。
这次前来边境,也未尝不是报了柳玖溪在他父皇的强压下,会寻求九岐公侯府的帮助,但是看目前这个情况,怕是柳玖溪压根就没有这个打算,也不知道下次见吗,面是什么时候了,或许又要好几年才有可能重逢,只是到了那个时候,柳玖溪还是当年那个肯为他以身犯险的柳玖溪吗?
秦诵还深深出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身体里所有的惆怅都给吐出来,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处。他现在倒是明白了秦越当年那句话的所有意思,只是也晚了,果然,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秦诵还飘散的思绪逐渐回笼,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的身体这时候终于支撑不住了,困意一阵阵的涌了上来。秦诵还知道接下来的事情马虎不得,便就去休息了,将所有的情绪都深藏在心底,不再外露分毫,只是眉眼间还有几分未曾完全褪去的惆怅与自嘲。
已经是初夏,外面阳光虽然不是很烈,但也是白茫茫一片,晒人的很,白堤坷站了许久,额上已经见汗,却浑然不察,在看到流月似乎是因为姿势的原因睡得不是很舒服时,这才动了身体,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人抱起来,放到了床上,刚想要离开,却发现像以前一样,流月无意识中拽住了他的衣襟。
白堤坷看看睡梦里浑然不知的流月,在床边坐下,伸手整理了一下流月的头发,在发现流月有被扰到的情况后,这才收手,将自己的衣襟从流月手里抽出来,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