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

艾文看着周围的环境出神，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场景。随手放在床上的吉他，凌乱的没有叠起来的被子，墙壁上乱七八糟地贴着动漫人物和歌手乐队的海报，床头柜上安静地躺着一个倒下的相框，神经接驳装置就放在它旁边。

现实？

艾文觉得一切真实地令人难以置信，他扯了扯自己的脸，揪了揪手臂上的肉，疼痛感清晰地传导到他的大脑。自己刚才伸手握住了艾隆亚斯的剑柄，眼前一黑就回到了现实？

不对。这应该是幻境，按照套路，想要获取什么强大力量总需要经历一两次幻境心灵考验之类的东西。可我从没听说过想要掌握龙剑需要经历什么幻境？历史上迪兰塔拔出龙剑的时候，经历了一场“换血”之痛，据说所有龙血者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越是血统纯正等级高的龙血，在获得时所需要承受的痛苦就越剧烈，在有文字记载的无数次尝试里，“换血”死亡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而且，这些尝试获得龙血的人几乎都是所谓“天赋异禀”、“才能出众”者，所以艾文才会觉得，自己以如此低的等级，想要去获得游戏里设定是lv50以上才能装备的龙剑·极曜之艾隆亚斯，简直是天方夜谭，无异于自杀。

艾文伸手扶起倒下的相框，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它似乎已经摆在那里很久没有被动过了。

怎么，来回忆杀吗。

艾文觉得这幻境有些搞笑，不玩什么承受痛苦的考验，改走悲伤回忆路线？艾文不觉得自己的回忆有什么好触动的，这么多年了，自己早就走出来了，一个人的生活令自己很快成熟起来，那些回忆啊过去啊，已经在无数个夜晚的酒精和霓虹里消磨尽了。

动态相片......这是多久以前的技术了，好像是个姓彭的大学生发明的，艾文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段时间这东西非常流行。

艾文轻轻点了一下相框中间光圈里的播放键，清纯而甜美的女声就响起了。

君と夏の终わり将来の梦

大きな希望忘れない

10年後の8月

また出会えるのを信じて

最高の思い出を

......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坐在钢琴前边弹边唱着，灵巧的手指在黑白琴键间舞动，脑袋随着旋律轻轻地摇晃着，如墨般的长发飘了起来，阳光悄悄走进屋子里，一阵不知从哪里来的风也跟了进来，穿过女孩的衣襟和发丝，抚过她白嫩的肌肤。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超好听！超可爱！快！我允许你用尽所有赞美的词儿来夸我！”

“嗯......还行吧，我这只手都要举酸了，这个相机好重啊......唉话说这个作家的文写得不错啊，叫什么明......”

“去死吧你！砸死你！”

“哎哎哎！我的手机！”

......

艾文立刻按下了停止键。再看下去自己大概又要陷入往事的泥潭里，艾文叹了口气。这张动态相片拍摄于妹妹离世之前，那段时间他们一起补了一部很多年前的动漫，好像是叫《未闻花名》来着，这家伙觉得主题曲很好听非要学来唱......听着那蹩脚的日语艾文就觉得好笑，那还是他帮她用中文谐音出来的。那时自己多少岁？艾文记不清了，看着停止的画面里那个小巧可爱的身影，那嗔怒的表情，艾文忍不住笑了笑，这家伙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嘛。

是啊，一直是这个样子，她永远留在那个年纪了，想到这里，艾文的笑容又黯淡了。回忆这种东西真是可怕，过往的人，过往的街道，过往的故事，都显示出一副美好的模样，可它们都是蜃景，当你妄图沿着来路往回走，你就落入了圈套里，被束缚着难以挣脱。

不能再想了。

艾文把相框重新倒扣在那里，一屁股坐到了床上，那酥软的触感令艾文感到整个人都要化了。如果屁股会说话的话，此刻一定会呻吟出声吧？艾文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搞笑。到那个世界去后，艾文的屁股就没有好过，不是硬木板就是马背，磨出了好几个血泡，艾文心想再这么下去自己屁股得坏掉了。

不得不说，这个幻境还原度太高了，真实得可怕，如果它让自己从神经接驳装置中醒来，说不定真的会被迷惑，以为自己是从游戏中登出了，简直就像那部老电影《盗梦空间》一样。

悠扬的吉他声从窗外飘了进来，在一片喧嚣中显得如此突兀，与那些汽笛声、金属声、电子声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是一个来自农村的姑娘，在这被科技、智械占领的城市里，站在一个无人关注的角落黯然神伤。

就老去吧孤独别醒来

你渴望的离开

只是无处停摆

就歌唱吧眼睛眯起来

而热泪的崩坏

只是没抵达的存在

......

那个拥有低沉嗓音的男人忘情地唱着，要把自己心中苦闷都掏出来。而那些冰冷的“xx二手车直卖网”“xxx官方合作伙伴”“xx，透心凉心飞扬”就像是刻意跟他过不去，把他的声音压了下去，行人们匆匆走过，低头看着手机里投影出来的虚幻立体画面露出各异的表情。偶尔有一两个人朝他身前的袋子里投上一两块，男人就非常满足地点点头，说声谢谢。

这个年代还有人坚持着民谣啊......艾文收回目光，瞟向床上的那把吉他，叹了口气。

太过真实的幻境，艾文觉得自己必须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倘若一直呆在这个幻境里，艾文不确定自己能否一直保持清醒，这里几乎与那个“现实”毫无差别，幻境塑造者必然读取了自己的记忆，把任何一个细节都做到完美了。

到底要怎么做呢？

艾文有些迷茫，无意间瞟到放在桌上的手机，艾文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玩玩？自从有了神经接驳装置之后自己似乎就很少玩手机游戏了......艾文拿起手机，入手的触感也是如此真实，通过人脸识别和眼部扫描，屏幕很快解锁，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时间。

嗯，2039年8月7日......等等！？2039年8月7日！！！

艾文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一天对他来说，是生命中一个重要的节点。艾文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只能凭借酒精来暂时麻醉自己......即便过了这么久，他还是做不到彻底忘记......

下午四点......大概就是......来了！

“咚咚咚！”暴躁的敲门声响起了，那不是艾文卧室的门，是客厅的大门，门外的人像是攻城锤一样猛烈地敲打着大门，金属发出沉闷的呜咽。

“是谁？”一个女人用音调有些奇怪的汉语问道。

等等等等！别开门！艾文想去提醒那个朝门口走去的女人，可一切都太晚了，随着一阵轻微地开门声，空气凝滞了一秒。

“你们是......？”

砰的一声，门被粗暴地拉开了，重重地砸在墙上。

“来讨债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赶紧把钱拿出来，咱大哥今天心情不好，啊，快点，你男人呢！？”

“他......还没回来......”

女人显然被那群人吓傻了，声音有些颤抖，本就不熟练的汉语显得更加蹩脚了。艾文听到外面的动静，眉头紧皱，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接下来的事情成为了他生命中难以走出的一块阴影。艾文的手放在了门板上，木门上深深浅浅地刻着许多字，很多中二的句子和奇奇怪怪的涂鸦。艾文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这个幻境是想拷问自己的心灵？艾文觉得头有些晕，不得不扶住墙面来维持站立，又开始贫血了？艾文感到有些害怕，这个幻境几乎把自己“现实”里的一切都复刻了过来，操纵这一切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在？他该不会是还不起钱跑了吧？我看你们这房子装修得不错啊，得有那么一两百万吧？啊？”

“干什么呢，大哥问你话呢！”

“别急啊，别人可是外国人.....这小子可真是有福气啊，娶了个洋妞，那晚上，指不定有多爽呢。”

“我......”

“你男人已经拖了好几个月了，啊，我好不容易搞到你们家地址，今天要是不连本带利还清了，你们的下场，就是这样，懂吗？”

“真的......没钱了......”

“你说没钱就没钱吗，还不起钱你他玛还敢借啊？给我搜，那几个房间去看看。”

艾文心里一沉，一切都过去发生的一模一样。曾经为了挽救妹妹的生命，家里所有钱都砸了进去，那个人还去借了高利贷，可最后她还是走了，失去女儿的悲伤和沉重的债务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在这一天，该来的还是来了。

艾文没有报警，他在过去已经尝试过了，听起来像是都市小说里的情节，但现实就是这样，来的那个警察和这几个人是一伙的，艾文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背景，显然做这一行没有点关系是玩不转的。

“大哥，这个门上锁了！”

“哟嚯？你给劳资说没人？骗鬼呢！”

密集的脚步声汇聚过来，艾文的背上开始流汗，历史正在重演，虽然明白这是一个幻境，艾文还是被带入到了这个场景里，潜意识里的某种声音呼唤着他，告诉他去改变这一切。

“里面是谁！滚出来！”

“大哥让你滚出来！听见没！”

哈......面对着门板，感到门外那些污秽的谩骂和暴躁的踢踹，愤怒就从艾文的心底升了起来，强烈的仇恨占据了他的神经，艾文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看起来肯定非常可怕，那种冲动像是战鼓一样在他的心里敲响。

“不......那是我的孩子，你们......相信我，别伤害他，我什么都答应......你们”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她那蹩脚的汉语变得更加不流畅了，艾文听到咚的一声，那是膝盖着地的声音。

“哟......怎么，打情感牌了？”

“大哥，我看这洋妞虽然有点显老了，但是风韵犹存啊，不如......”

“去你玛的，精虫上脑了？我们要的是钱！钱！懂吗？”

艾文握紧了拳头，回头看向那堆满杂物的凌乱床铺。当年自己做了什么呢？艾文看着那漆黑的床底，他感到有一双眼睛在惊恐地注视着自己，那个身影蜷缩在床底的阴影里瑟瑟发抖——曾经那个软弱，无能，离开游戏就一无所有的自己。艾文不愿再回想那些灰色调的记忆，可以的话，他想把这一段记忆从脑海里永远抹去，可它就像是魔鬼一样阴魂不散。

既然这是一个幻境......

艾文环视着卧室，握紧的拳头发出骨骼摩擦的声响。艾文的视线落到书柜上一把沉寂在鞘中的武士刀上，那是几年前自己中二的时候订做的吧，艾文伸手将它取下来，上了刀油保养极好的刀刃出鞘极为顺滑，一种邪异的笑容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没钱是不是？我看你这脸不错啊，还想不想要了啊？”

“大哥，别急着划啊，不如让小弟们先爽爽......”

“艹你玛的满脑子都是女人”

门外的谩骂与喧闹仍在继续，艾文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堆积在门口的脚步渐渐朝一个地方汇聚过去了，那个女人的哭声透过厚厚的门板传到艾文的耳朵里，名为仇恨的火焰瞬间吞噬了艾文的理智，艾文用力转动着门把手，像是要把它拧碎，门开了，安静地，毫无声息地开了。客厅里的光线刺着艾文的眼睛，三个披着皮夹克，臂膀上满是纹身的人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门被打开了，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身上，女人金黄色的头发散乱地垂落着，她脸上的妆已经被眼泪弄花了，额头上的皱纹和有些凹陷的眼窝显示着时光镌刻的痕迹，晶莹的蓝色眼睛与艾文那被愤怒填满的双眼相对了，女人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了，她张大了嘴要说什么。

艾文感觉当自己推门而出后，时间的流速变得缓慢了，连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他感到一阵慢慢加剧的疼痛刺着自己的神经，艾文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此刻他心里只有仇恨的怒火在燃烧，艾文举起了刀，他想要复刻自己在游戏里再熟悉不过的劈砍姿势，但举起长刀对他来说已经很费力了，艾文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也被还原到了那个年纪，自己只是一个瘦弱的学生。

艾文看见视野里那个叼着烟，一脸色相，盯着女人胸部看的黄毛察觉到了什么，偏过头看向了自己，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惊恐，他张大了嘴，燃了半截的香烟从他嘴里掉了出来，他抬起手指向艾文，嘴里说着什么，艾文听不清。

似乎是得到黄毛的提醒，背对艾文的那个壮硕的光头缓慢地回头，他的额头上有着一道狭长的刀疤，表情还维持着方才的狰狞模样，那双瞪得又圆又大的眼睛里映出了明晃晃的刀刃。

艾文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也许比眼前这个人更狰狞，这一刻艾文突然能理解赛丽亚那种疯子般的举动，此时自己就好像是被仇恨彻底占据了心灵的赛丽亚，一心只想将眼前的敌人置于死地。

艾文感到那种疼痛感变得更强烈了，害得自己差点没有站稳，视野甚至扭曲了一下出现了一些黑色的斑纹，即便如此艾文还是拼尽全力狠狠地砍了下去。

因为这一刹那的恍惚，刀刃贴着男子的臂膀擦了过去，艾文目睹鲜血在男子袖口撕裂的瞬间溅了出来，沉重的刀刃砸到了地板上，刃身颤抖起来，一阵清鸣响彻了整个屋子。

“玛的，弄死他！”

随着一声怒吼，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朝艾文一拥而上。距离艾文最近的，被他刚才那一刀伤到的男子完全不顾手臂上的伤势，一拳朝艾文招呼了过来，艾文只好放下沉重的刀匆忙向一旁躲开，却正好来到了另一个寸头男子的攻击范围，他抬起脚狠狠地踢在艾文的右腿上，疼得艾文叫了出来，维持不住站姿朝地上倒了下去。

迎接艾文的是一顿拳打脚踢，艾文抱紧脑袋蜷缩起来，尽量劈开一些要害部位。艾文觉得自己的背脊快要断掉了，手臂和腿上全是血迹，他甚至看到有一个人的拳头上戴着铁指虎，每一拳落到艾文身上都溅起一团血花。

就在艾文觉得自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穿过那些朝他踢过来的腿，瞥见那个恶心的黄毛把手伸向了倒在地上的女人，他的脸上带着淫秽的笑容。艾文忽然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无论是幻境还是什么，艾文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一种巨大的力量涌进了他的身体，艾文抬起头，不顾那只狠狠踩到自己脸上的脚，不顾那抽到自己背上的棍子，牙齿碎掉了，无所谓，骨头断掉了，无所谓，艾文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带着自己爬了起来，在喉咙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吼声时，艾文像疯狗一样扒开了人群冲了过去，他再也不想看到她被伤害了，不管是那个人，还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她。

黄毛被艾文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艾文朝自己冲过来。

艾文狠狠地撞到了黄毛身上，用尽了全是力气，艾文举起满是鲜血的拳头朝黄毛的砸了过去，黄毛被吓坏了，根本来不及躲避，一个鲜红的拳印就出现在他脸上，艾文觉得这一拳下去自己的手彻底没了力气，可突破了极限的愤怒令他像一台机器一样，一旦启动就无法停下来。艾文压在黄毛身上，脑袋贴上了黄毛的脖子，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上去，碎掉的牙齿变成了锋利的刀刃，直接穿透了黄毛的皮肤。

黄毛叫了起来，奋力地挣扎着，其他人也围了过来，拖拽着艾文，朝艾文狠狠地踹着打着，艾文一点儿也没松口的意思，忍住那剧烈的仿佛要彻底摧毁自己的疼痛，拼命咬着黄毛。

黄毛也像是疯了一样，拼命挣扎着，他突然想起什么，挣脱开艾文抓住自己的手，朝自己的包里摸索着，一把折叠刀就出现在他手上，周围的人突然停滞了一秒，有人大吼着，有人把手伸了过来。黄毛丝毫没有犹豫，嘶吼起来，手中的刀子从艾文背部狠狠地插了进去。

一时间整个客厅安静了下来。

艾文只感到背后一紧，然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身体，艾文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了，咬住黄毛的牙齿也松开了。

“No！no！no......”

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

“踏马的，劳资让你杀人了！？”

“大哥，快走吧，这踏马都出人命了！”

“给劳资起来，快走！”

艾文被身下的黄毛推开，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艾文伸手摸了摸后背，那把冰冷的刀子深深地刺进了自己的身体了，艾文一抬手牵扯到肌肉伤口处就产生了剧烈的疼痛，艾文已经叫不出来了，疼痛已经麻痹了他神经。艾文感到越来越多黏稠的液体流了出来，红色的，带着腥味。艾文的大脑开始冷却下来，愤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害怕和恐惧。艾文不知道，自己要是在幻境里死去是不是真的死了，艾文本以为，只要克服内心的阴影勇敢地冲出来，这个幻境就会结束了，可后来发生的一切令他始料未及，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这是一个幻境。

“My god......”女人的声音出现在艾文身边，艾文从她的哭声里勉强听出了这两个词。

“Wait......wait for me......”女人慌乱得不知所措，她突然想到什么，连滚带爬地跑到哪里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Hold on......hold on......”女人拿来一条三角巾，尽快地将伤口包扎起来，艾文感到她的手在颤抖，艾文知道她学过这些紧急处理，如今却像个毫无经验的初学者一样，手抖得非常厉害。

“You will be fine......believe me......Iven......Iven......”女人轻轻抚摸着艾文的脸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打着急救电话，她的手上全是汗水，艾文视野变得模糊起来，他努力想要看清女人的脸，只能看见两团闪烁着的晶莹的光，女人散乱的长发垂落到艾文的脸上和嘴边，艾文轻轻嗅了嗅，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和记忆中的她一模一样。

艾文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幻境还是现实了，他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缓慢了，每喘一口气都更加费力了，艾文甚至出现了幻听，他好像听到了妹妹的声音，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艾文感到自己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视野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依稀看到一个男人匆匆忙忙地撞开门跑了过来。

......

嗯......

这是哪里......？

艾文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一团白光照着自己，艾文觉得非常刺眼，他看不清任何东西。艾文想要把头别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脖子根本动不了，好像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艾文尝试了一下移动自己的肢体，发现自己现在除了眼睛，没什么地方能动，都被什么东西固定着，艾文尝试动了动手指，碰到了另一个人的手。

艾文慢慢把视线向下移动，视野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医院。

艾文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身在何处。还没有死......不只是该庆幸还是该哀伤，艾文的心里很乱，他觉得这里也许不是幻境，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里，可为什么是几年前？难道这几年发生的事情都是梦？艾文不知道，他觉得自己脑子很乱。剧烈的疼痛在他的意识慢慢清醒后再一次降临了，艾文想咬牙，却发现自己的下颚没有力气，他只能呜咽着，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和代表他心率的滴滴声一起在安静的病房里响着。

妈妈和......那个人......

艾文注意到分坐在病床两边的两个人，他们都趴在病床边，握着自己的手，睡得很沉，女人的头发散乱着，还带着血污，一只手紧紧地扣着艾文的手，生怕他从她手里跑了。

另一边是......那个人。

艾文无法想象注重体面的那个人会这么邋遢，他好像抽了很多烟，有一股艾文非常讨厌的烟味，他的衣领开着，脸上还有着汗水，似乎是做了一个噩梦，艾文想要挣脱那个人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一动，那个人就握得更紧了。艾文心里百味杂陈，那个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喝酒应酬的男人，妹妹离世后对自己态度越来越差的男人，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副关心自己的模样。

艾文以为自己特别恨他，可现在所有的恨意又像开水里的冰块一样，很快就溶解了。

啊......管他是幻境和还是现实呢。艾文觉得身上的疼痛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褪去了。

这样啊，也好吧。

艾文闭上了眼睛。

......

当艾文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不在医院，身边也没有爸妈。

艾文发现自己坐在沙发里，趴在一张桌子上，脑袋沉沉的，周围非常喧闹，人声嘈杂。

“这么菜吗朋友？这个技能都躲不开？蛇皮走位都不会玩什么中单啊？”

“妹妹~哥哥带你飞车开起来~”

“我跟你们讲啊，我卢某人是绝对不可能开挂的，这个是意识，我觉得这里肯定有人......”

“诶！那个半藏！回来！浪什么浪！”

“P90 RushB！”

“兄弟，火麒麟借我玩玩呗......”

......

神经接驳网吧？艾文感到难以置信，伸手把头上的神经接驳头盔摘下来，瘫坐在沙发上。刚刚明明还是在医院里，这怎么又到神经接驳网吧来了？这果然还是一个幻境。看着周围带着头盔手舞足蹈的人们，艾文感到有些头大，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太真实了，他还以为自己是真的回到了现实里。

“哟，醒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响起了。

艾文转过头，看见一个年轻人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端着一杯肥宅快乐水。

“你是......？”艾文觉得这个人自己好像见过，但他记不得是在什么时间和地点见过了，大概只有一面之缘吧。

年轻人甩了甩那独特的三七分头发，朝艾文咧嘴一笑，“在你的记忆里，好像是叫Ayersilan？嗯，这应该只是个代号吧，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咯。”

“Ayersilan！？”艾文从上到下多看了年轻人几眼，一下子想起了这就是当年游戏里的大神，在一次网吧偶遇里将她的双生骑士特典数据转让给自己的人。他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他说“在你的记忆里”，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就是幻境的建造者！？他现在只是以Ayersilan的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已......

“你就是这个幻境的主人？”艾文皱着眉头问道，他觉得自己的猜想**不离十。

“嗯，你要这么说也没错，这是我灵魂居住的世界，我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任意改变它的形态，我读取了你的记忆，把它变成了你可以接受的样子而已。”年轻人歪着头说道，一副非常随意的样子。

“你究竟是......？”艾文突然想到一个名字，然后在心里立刻否定了，如果是他，怎么可能这么吊儿郎当。

“#$%*#”年轻人说了一句艾文听不懂的话。

“噢，我忘了，你还没学过龙语呢。”年轻人突然想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艾文笑了笑，伸手在艾文的头上点了一下。

艾文觉得自己脑子一震，头上被年轻人点过的地方产生了一种刺痛感，艾文疼得咬牙。

“我觉得给你灌输一下还是有好处的，否则以后遇到同类都没法交流......”年轻人小声嘀咕着，喝了一口水。

过了好一会儿艾文才缓过来，脑袋里的疼痛感依旧存在，但现在自己勉强可以说话了，“所以，你究竟是谁？”

“艾隆亚斯，‘太阳之龙’艾隆亚斯，也不知谁给我起的这个绰号......”年轻人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对自己的绰号有些不满，“我觉得应该叫太阳王，太阳之主什么的，这样感觉比较厉害，你说是吧？”

“哈？？？”艾文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你是太阳龙，艾隆亚斯？”

“准确的来说，我是他的灵魂。”年轻人撑着脸，饶有兴趣地看着艾文，似乎对艾文的反应非常满意。

“与我的预想差别很大......”艾文勉强接受了这个年轻人的说辞，他还是有点不信，那个传说中的太阳龙，高高在上的龙族，怎么会是这么一副亲民的模样。

“怎么？难道你要我像这样吓唬你？”年轻人挑了挑眉，像看智障一样看着艾文，他话音刚落，艾文就感觉天旋地转。

原本嘈杂的网吧顷刻间就消失了，艾文屁股下面的沙发也不见了，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艾文来不及喊疼，眼前的一切就令他说不出话来了。他正身处一座巨大的宫殿里，灿金色的柱子整齐地排列在两侧，撑起了巨大的圆弧形穹顶，穹顶上画着精美绝伦的壁画，无数的巨龙面目狰狞，挥舞着利爪，张开双翼，聚集在两只更加庞大的巨龙左右，就像众星捧月一般，将它们护在中间，而这两只巨龙一只通体晶莹，像是由水晶做成的一样，另一只则是灰色的，看起来像是虚幻的光影，它们纠缠在一起，互相撕咬着对方，利爪嵌入彼此的身体，燃烧着火光的眼睛对视着，像是永不妥协，永不停下，直到一方死去，艾文顺着穹顶往下看，四周是刻着奇怪文字的墙壁，令艾文感到震惊的是，自己竟然看得懂一些......双子龙皇......龙之末日......龙神......龙血......亵渎龙血者.......必为龙血所噬......

“年轻人......”一个厚重而粗犷的声音在整个大殿里轰鸣起来。

艾文一回头，看见了一只巨龙！是的，一只活着的巨龙！它是如此的庞大，它的头近乎顶到了穹顶，这座巨大的宫殿对它而言显得如此狭小，它收拢着双翼，那巨大的金色龙翼好像只要一张开就会把这座宫殿整个掀翻，它锋利地巨爪轻轻地落在艾文面前，艾文却觉得是像巨石一样砸在自己面前，这可怖的利爪可以轻易摧毁安妥斯的高墙！艾文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了，腿开始发麻，巨龙的声音令他的心脏也随之轰鸣起来，艾文感到一阵血气上涌。巨龙金黄色的竖瞳眨了一下，一瞬间艾文又感觉天旋地转。

“咳咳，怎么样，了解了？”年轻人依旧坐在那里，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象。

“了解了，我还是觉得您像现在这样比较好......”艾文已经改用了“您”，眼前可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巨龙，艾文一点儿也不敢怠慢，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我就说吧，你还是太年轻了。”年轻人非常得意，抬起头一脸高傲地看着艾文，似乎对艾文现在的态度非常满意，他一口把手中的肥宅快乐水一饮而尽，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现在，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艾文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有些凝固，咽了口唾沫，看着一脸认真的年轻人，点了点头，“您说。”

“说实话，你是我见过天赋，体质各方面条件最差的一个契约者，我都不知道，你哪儿来的勇气去拔这把龙剑？这和自杀没什么区别，如果你想不开，可以找其他更舒服的死法，没必要来这么一出......”年轻人一副嫌弃的样子，摆了摆手，似乎对艾文非常不满。

对此艾文没什么话说，自己才几级，就异想天开地去拔要50级以上才能碰的龙剑，他也是破罐子破摔，脑子没有多想，一心想救赶来救自己反而面临危险的风蔷薇众人。

“不过还好，你还是有可取的地方，并不是一无是处。”年轻人话音一转，“至少你还有为了重要的人拼命的勇气，哪怕是像疯狗一样死缠烂打，哪怕是明知必死无疑......”年轻人顿了顿，“这一点，很多人都舍弃了，他们表面上勇敢，内心深处却是个懦夫，而你，虽然既笨拙又傻逼又冲动又自以为是又怂......”年轻人歇了口气，“但至少，真正到了最后关头，到了触及到你心中最重要之物的时候，你不会逃避和退缩，那个像疯狗一样的你，我很中意。”年轻人深深地看了艾文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艾文有些汗颜，这人说了自己一长串缺点，把自己骂了个遍，最后却说了一个听起来也不怎么样的“优点”，艾文不知道他是在夸自己还是嘲讽自己。

“那么，恭喜你通过了本少爷的测试。”年轻人笑了起来，把杯子放到桌上，转向艾文，双手紧扣放在腹部。

“龙血者，艾文。”

艾文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获得了认可，一个只有几级的人获得了传奇装备的使用权？这要是放在游戏里，直接会被当做外挂处理吧？看着年轻人的笑容，艾文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换血呢？成为龙血者不是要经历一次换血吗？”艾文有些害怕，换血之痛他早已有所耳闻，根据安德雷亚图书馆的《龙血——魔鬼的馈赠》一书记载，成为龙血者必定经历一次可怕的仪式，其痛苦根本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艾文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忧，获得认可不代表自己可以撑过换血仪式。

“你是说血之祭礼吗？原来你们叫做‘换血’啊，真土......”年轻人撇了撇嘴，像看智障一样看着艾文，“已经做过了啊？你没感觉吗？”

“哈？？？”艾文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经历过什么“血之祭礼”了，自己一直在幻境考验里瞎搞啊。

“噢，你不知道吗，从你推开门的那一刻，仪式就已经开始了，我怕你承受不住，给你制造了一个幻境，让你心存执念，不然你早就撑不住死掉了”年轻人似乎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另外，那个幻境也有考验你的意思。”

“......”艾文非常无语，原来自己挨打挨刀，都是“换血”的流程，艾文确实要感谢眼前这只看起来不正经的巨龙，要不是他设置的幻境，激发了自己的意志和潜能，自己可能真的无法面对书中所谓“抽血断骨”的场面保持清醒。

“我得提醒你，虽然你现在已经成为一个龙血者，不过应该是有史以来最菜的龙血者了，你太弱小了，弱小得身为赐血者的我都看不下去你了你知道吗，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人，我怕丢脸，就说是机缘巧合拿到了剑和龙血”年轻人毫不留情地给了艾文当头一棒，“另外，你的龙血纯度很低，即便我尽量改善了你的体质，你现在的极限也只能达到20%的龙血纯度，历史上最低的龙血纯度也是27%，你倒是刷新了记录。”

“那......迪兰塔的龙血纯度是多少？”艾文被年轻人说得失去了信心，犹豫了一下，开口询问迪兰塔的龙血纯度，要是迪兰塔龙血纯度比自己高得多，那要怎么打？

“45%，他是历史上龙血纯度排名前十的人，他在完全爆发时可以把龙血纯度推到49%的最终极限。”年轻人想了想，回答道。

“49%是极限？”艾文听到“最终极限”四个字，有些疑惑。

“是的，对人类来说是。”年轻人看着艾文，向他解释道，“龙血纯度突破50%，人类就无法控制自己，将变成半人半龙的怪物，我们称之为戴尔隆德，因为最早出现这种情况的龙血者叫做戴尔隆德，他为了保护自己的爱人，突破了禁忌，那种他无法控制的力量毁灭了他自己，也毁灭了他的爱人。”年轻人的语气非常凝重，像是在警告艾文，“不过历史上也有人能超过50%后还安然无恙的，比如龙血皇艾尔西兰，他的龙血纯度高达80%，已经是下位龙的水平了......不过他严格意义上说并不是人类，说是半人半龙也许比较合适。”

“不过你这辈子大概都不用担心突破最终极限了，你这龙血纯度，再怎么爆发也过不了50%。”年轻人对着艾文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艾文不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安慰自己，“那我怎么打得过迪兰塔，现在他已经失去控制了，好像是龙血反噬......”

“是的，龙血反噬......亵渎龙血者必为龙血所噬，这是一个古老的诅咒，从古至今无人幸免，那是所有龙血者的宿命，不过龙血皇艾尔西兰除外，当然，我说过，他严格意义上不能算是人类。”年轻人笑着说道，似乎对所谓“龙血反噬”毫不在意，毕竟他可是血统纯正的巨龙，根本不用担心那针对龙血者的诅咒。

“迪兰塔是我的上一代契约者，老实说，他是我迄今为止接触到的天赋最强的契约者，不过他终究也逃不过宿命......”年轻人的笑容收敛了起来，艾文看着他悲伤的表情，也陷入了沉默，是的，历史上的迪兰塔确实是一代传奇，为人也非常正直，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骑士，连他也逃不过被反噬的命运，那自己......

“你不用瞎想，龙血反噬是很复杂的东西，有的巨龙死后通过龙剑找到契约者，表面上认可契约者赐予他龙血的力量，实际上是借此获取契约者的灵魂力量和生命力，以此来壮大自身，达成重生的目的......比如‘永夜公主’法芙兰和‘雪姬’夏拉，还有差一点就成功的‘玫瑰女王’阿萝瑟耶娜，虽然她们称不上邪恶，但都是通过这样的手段重新获得了身体......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有很多，契约者的龙血反噬都异常迅猛。”年轻人似乎对这种行为非常不屑。

“我就不一样了，我对所谓‘重生’没什么**，在我看来，不过是又一次的争斗和死亡罢了。按你们这儿的话来说，我就是比较‘佛系’，龙生嘛，想法少一点，日子简单点，自然就看淡了。”年轻人觉得自己的理念非常高雅，一副修仙得道的样子，“所以你根本不必太过担心，你要到迪兰塔这个年纪，才可能出现龙血反噬难以控制的现象。”

“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之前说的那是正常状态下。倘若自己爆发龙血，没能控制住导致暴走失控，那下场和龙血反噬是一样的，现在的迪兰塔，就是进入龙化状态之后没能控制住自己，加上他的龙血反噬已经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才陷入了这种暴走失控的状态，很快......他就会变成一个戴尔隆德。”年轻人叹了口气，艾文能感觉到他对迪兰塔有深厚的感情，即便是高傲的巨龙，也对此表现出了悲伤和惋惜。

“所以我需要你，在他还没彻底变成戴尔隆德之前，给他一个了结......”年轻人看着艾文，眼神里带着真诚和严肃。

“我要怎么做？你说过他的龙血纯度比我高得多，他本身实力也比我强，我还怎么打？用嘴炮吗？”艾文非常无奈，刚才自己被说得一无是处，现在又要他去击败比自己强那么多的敌人。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如今迪兰塔已经年迈，加上龙血反噬，实力早已滑到一个低谷。堕落的龙血虽然具有很强的腐化性和攻击性，但那终究是堕落之力，会受到光明之力和正统龙血的压制，而你恰恰具备这两点，再加上迪兰塔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他只会凭借本能攻击，只要你够聪明，战术运用得当，并非没有胜算......”年轻人帮艾文分析道。

“所以我只是尚有胜算？是百分之一还是千分之一？”艾文非常无语，他觉得自己面前这只巨龙一点儿也不靠谱。

“当然，我会把仅剩的这点力量借给你，改善完你的身体再进行‘血之祭礼’后的剩余的力量，足够支撑你与他正面对抗一段时间了。”年轻人向艾文拍了拍胸脯，一副“没有问题包在我身上”的样子，艾文看了就觉得非常不靠谱。

“在这之后，我会陷入漫长的沉眠来恢复力量，这个时间具体要多久，我说不准，可能几年，也可能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每次赐血对于龙魂来说都是巨大的消耗，我之前提到的那些巨龙，他们通过加速龙血反噬和其他手段来缩短这个过程，甚至获取更多利益，但对我来说，就只能乖乖睡觉，睡到自然醒。”年轻人靠在沙发上，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他已经历过很多次漫长的沉眠，对此感到习以为常。

“所以，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我的使命已经达成了，你可别幻想着像你记忆里那些玄幻小说一样，关键时刻让我跳出来帮你。”年轻人站了起来，对着玻璃理了理头发。

“我明白了。”艾文点了点头，虽然这只龙不包邮不包维修的无良商家行为艾文非常不爽，但他至少提前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艾文也没有什么疑惑。

“呵，那么，是时候说再见了，年轻人，再等下去你那群小伙伴就撑不住了。”年轻人微笑着，朝艾文身后轻轻一点。艾文回过头，网吧的大门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圈，那边是什么？艾文看不清。

艾文向年轻人行了一个骑士礼，转身朝光圈走去。

正当艾文要踏入光圈时，年轻人的声音又响起了。

“我还是再啰嗦一句，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进去。”

“珍惜自己的生命，哪怕你的命是别人救回来的，你也没有理由为其白白浪费掉，还有很多人需要你......发现你自己的价值，你要为别人而活，更要为自己而活。”

“明白了。”艾文在心里反复重复年轻人的话，认识到自己现在的心态确实有些问题。

“那快滚吧，本少爷要睡觉了。”

“谢谢。”

艾文再次向年轻人行了一个骑士礼，转身走进了光圈里，彻底消失了。

在艾文走后整个网吧彻底地安静了下来，所以人的动作都停止了，好像时间不再流动。

“哎呀，有点意思。”年轻人看着艾文离去的方向，脸上出现一抹神秘的微笑。

......

“萨菲！快闪开！”

“爱丝特！给他加护！”

“琉璃！到侧翼去！等我的下一箭！”

艾德琳满身是汗，眼前这个怪物的棘手程度超出了他们的预期，方才他只是一推就把顶着盾牌的萨菲撞飞了出去，还好他皮糙肉厚，在地上滚了几圈，硬是爬起来继续战斗，可艾德琳已经看到了他背上那醒目的伤口，再这么下去他肯定会死。

一支爆炸箭矢离弦而去，艾德琳目睹箭矢穿透雨幕直插怪物的心脏，可它的反应太快了，立刻用手护住胸口，它手臂上那比亚伯兰陨钢还坚硬的鳞片轻松地挡住了箭矢，箭头在它的鳞片上划出一道火星，朝一旁的草地上栽了过去，掀起一场猛烈的爆炸。

不好！

感受到那双可怕的竖瞳盯上了自己，艾德琳心中暗道不妙，以最快的速度朝一旁翻滚，果然，就在艾德琳离开原地的下一秒，一根巨大的骨刺就从地面钻了出来。要是刚才还停留在那里，自己肯定已经被刺穿了，艾德琳暗自庆幸，之前萨菲在前排与怪物近距离战斗时就差点中了这一招，还好他反应快，只是挂伤了他的背部，这也给其他人提了个醒。

“琉璃小心！”艾德琳目睹手持太刀的少女趁怪物攻击自己的时候从侧翼朝它发动了突袭，水蓝色的剑光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而致命的弧线。艾德琳已经注意到在攻击自己没有得手后，怪物立刻将身体朝琉璃的方向转动了，显然它已经察觉到这个摸到它侧翼的敌人。

“吼——”随着一声怒吼，怪物的利爪迅速挥出，迎上了琉璃的太刀，它的另一只爪子朝琉璃可能躲避的方向挥了过去，几乎封死了她的退路。

在空中来不及调整的女孩只能一咬牙将所有力量用在了手中的太刀上，耀眼的水蓝色光辉把刀刃淬得像是月牙，女孩银蓝色的长发在雨中狂舞，她似乎是要与眼前的敌人殊死一搏。

水蓝色的刀刃率先斩到了怪物的手背上，刀刃在怪物的手臂上砍出了一条狭长的口子，怪物受伤后那双竖瞳里燃起了怒火，喉咙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少女得手后立刻在空中翻转，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躲开了怪物的爪子，但另一只爪子以更快的速度挥了过来，女孩拼尽全力地闪避，锋利的利爪还是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她那白嫩的肌肤。

“噗——”少女坠落到地上，鲜血从她的喉咙里涌了出来，她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已经是一团血肉模糊，她甚至隐约能看见自己的肠子，尽管她拼尽全力地闪避，利爪还是贴着她的腹部划了过去，对她造成了重创。

“琉璃！！！”艾德琳被女孩身上的伤势吓到了，她拼命朝女孩跑过去，身后的爱丝特也施展了远程治疗和圣光加护，可这对就在怪物脚下的少女几乎没有任何帮助。艾德琳在奔跑中朝怪物射出了一箭，她的爆炸箭矢已经用尽了，现在只剩下普通箭矢可以使用了，怪物对她的攻击甚至没有做任何防御，任由箭矢在厚重的鳞片上划出一道火星。

“唔......”琉璃抬头看着注视着自己的怪物，它张开了那巨大的翅膀，肌肉爆炸般地响着，体型变得更大了，似乎不可逆转地朝着什么可怕的状态演变。琉璃发现自己几乎无法躲避了，只能凭借双臂的力量拖着身躯朝后缓慢地移动，对于这只可怕的怪物来说，这显然是徒劳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琉璃躺了下来，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双手举起太刀指着朝她怒吼的怪物，雨水打在琉璃痛苦的脸上，她闭上了眼睛。

“琉璃！！！”她听见萨菲、艾德琳......大家的声音，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不愿睁开眼去看怪物的朝她挥下的利爪或者其他人朝自己奋力奔跑想要挽救自己的样子。

死亡就是这样的啊。

当琉璃发出这样的感叹时，周围的温度突然间开始飙升，雨水像是被蒸发了一样，突然停止了坠落。琉璃觉得自己大概是到了故乡传说中的黄泉之地，自己的灵魂可以在这里安息，当她睁开眼睛想要看一看这里究竟是怎么一番景象时，却看到了自己永生无法忘记的一幕。

灿金色的火焰撕裂了漆黑的苍穹，像一把滚烫的利剑燃烧着名为希望的火焰，琉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她目睹那团金色的火焰直直地坠落到她的身前，她眼前的黑暗就被驱散了，那只朝自己挥过来的可怖利爪被这火焰的长剑斩断了，一种暖洋洋的光照到了自己身上，像是有人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她看见一个年轻人挡在自己身前，他侧过脸担忧地向自己说着什么，琉璃听不清，她看到他的右眼是金色的竖瞳，整个右臂都覆盖着金色的龙鳞，像是神话里天神派来拯救人间的使者。

“艾文！？”她听见好像有人喊着，可她感到世界变得模糊了，然后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