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献已经被两个壮汉，架在了老龅牙的对面。

他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头发里也像是有洗不尽的污垢。

不过，他仿佛丝毫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的样子，他的脸上根本就没有看出败落者的卑微表情。

反而看他的眼神，他看老龅牙，就像在看一只死狗一样。

老龅牙的兄弟，附近罗森帮的帮众，这一伙人，浩浩荡荡的还剩下三四十号人，他们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伤，满脸都是愤恨。

就算是这些平日里凶狠之极的帮派分子，也从未见过像今晚一样血腥的惨案，他们对于这惨案的始作俑者，让他们兄弟死于非命的恶徒，恨不得食其血，吞其肉。

老龅牙成为了他们的代表，他要亲手让这千刀万剐的第一刀，先落到这刘献的身上。

“你们会死，都会死，嘻嘻。”刘献却在此刻笑了出来。

“刮千刀勒，还在笑！”

老龅牙骤紧眉头，往刘献的肩头挥刀，他要一寸寸，将这恶徒的血肉，给削下来。

这时刻，一阵无名气浪，从远处荡来，将这十数帮派众组成的人墙，直接给推开，而这气浪之后，有人提刀而来。

这人戴着斗笠，脸上戴着恶鬼面具，着一身黑衣，腾空而来，手中刀刃一挥，就是数道刀芒斩将而至，将这挡在路前的帮众，直接荡开。

此人落地，闲庭信步般向刘献走来，老龅牙此刻神情呆滞，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动刀，还是不该。

“杀了他们，全都杀了。”刘献大喊道，声气里带着癫狂的色彩。

这黑衣来人，面对刘献的这一命令，显得有些犹豫，他并未拔刀，而只是愣愣的向刘献走过来。

这时刻，押住刘献的两个帮派众也是立马反应过来，其中一人提起刀刃，就要想先把刘献了结掉，以免夜长梦多。

可才举刀，刀芒便至，黑衣人拔刀快的不可思议，出鞘收鞘，这看压着刘献的两名帮派众，便已经人头一偏，沉沉的砸在地上。

“我说的是杀所有人，没听到吗？这是命令。”刘献张狂的讲道。

黑衣人握到极稳的手，在这一刻不自主的颤抖了一下，这显示出他的心态发生了某种变化。

可他还是坚决执行了刘献的命令，他一个拔刀，一个收刀，顿时几十道纷乱刀芒，以他为圆心，将周边笼罩。

数十颗人头，转瞬之间，便已落地，这些凡人面对这不可抗拒的力量，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老龅牙临死前，还想摆出投降的姿态，这让他死去的面容，都变得滑稽而夸张。

人死，这焦躁的夜便变得静寂了许多，于是黑衣人的声音，也变得清晰。

“献儿，何必如此呢？”

……

余言心头一震。

旁边的林寂然都被他吓得问了他一嘴，“你干嘛？”

“没事，继续看。”

……

刘献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甚至还拍了拍粘在鞋上的泥土。

“我的好师傅，这就是不是你能管的事了。”

“可我。”

“执行好你的任务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多问呢。”

“那这里死了这么多人，这该怎么善后呢？”

“这还要我教你吗？你上面不是有人吗？这是普通的帮派斗争呀，懂吗？普通的，帮派斗争！”

黑衣人李恒沉重的叹息了一声，他讲道：

“好。”

刘献迈步到一具尸体的旁边，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讲道：

“另外，上报的时候，可以把我塑造的有一点点凶恶，但肯定不是穷凶极恶的，懂了吗？师父，就这样往上报。

“说是这老龅牙刻意布局要杀我，而我在他府中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升天而已。”

李恒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一次他连回应都没有给刘献了。

“不用这么不开心，不就叫你杀个人嘛？你杀你那位老朋友的时候，不也挺果断的吗？”

在提到这个的时候，李恒勾下去的头颅，有了想要抬起来的反应，但却立马被他压了下去。

“那是个意外。”

“懂，意外嘛，人生难免有意外，你前两个月，收留那个废物的时候，我也挺意外的。”

李恒再不言语了。

……

余言的眼神都要变得凝固了起来。

刘献口中的那个废物，必然就是他了。

而如果是这样。

那位被杀的老朋友，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是余言的父亲。

“你，你怎么了，神色不太正常啊。”林寂然再拍了拍余言。

“没事。”

……

刘献摆了摆手，继续讲道：

“你现在，可以走了，这也是命令。”

李恒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去，也不知道是不忍再看这一幕太久，还是刘献说中了他的伤心事。

刘献完全目送着李恒从这老宅子里跃出，最终消失在这院房里面。

此时此刻，在这死尸遍地的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偷窥他的两双眼睛。

世界如昨日一般寂静，那时候这间房子里，只有老龅牙和他的妻妾，他的孩子，在这里享受着黑夜的庇护，进入睡眠。

刘献的嘴里开始说一些混乱的话，他开始止不住的摇头，就像吸食了南方的叶片一样，表情进入到一种不可抑制的扭曲。

他胸口的衣服，最先被不知名的诡异力量撕扯出一条缝，从这缝中，探出两只手，这手反握在他沾满血污的武道服上。

从这条缝继续扩张，可以看到，刘献胸口，乃至于肚脐上方，以肋骨中央为分界线，被直接撕扯开，那双手不断的延伸。

延伸到月光中，在被风吹的忽明忽暗的红灯笼光中。

那是一双，像是树木枝桠一样，干瘪的手，呈现出一种糅合了大量黑色杂质的暗红颜色。

长长的手，落在地上，手后面完全被血色包裹的脑袋，那双没有眼睛的脸，以及嘶吼着，张开着的森森白牙。

怪物的真身，是如此的扭曲，邪恶，象征某种歇斯底里的底层征兆。

在这一刻，这些东西，全然落到了余言的眼中。

这从刘献身体里，爬出来的妖魔，这撕裂开皮囊的内部之物，当即被记录到了斩妖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