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倒吸口凉气,耀阳小声再问道:
“李sir,那我们警方这边抓到人没有?现在怎么样?”
“抓什么啊,抓到就不会开会了!警方过去的时候,除了封锁现场,把所有人带回警局录口供,一个杀手都没看到。”
李智龙摇头,又感慨道:
“也不知道现在的人是不是疯了,暗杀就暗杀吧,竟然袭击所有人。”
耀阳点头,赞同道:
“这件事的确有点古怪,闹得这么大,不像是一般杀手。”
也正是两人小声嘀咕之际,陆陆续续又有许多人赶到了会议厅内。
半个小时后,入眼看去,巨大会议室内只剩下七个空位,其他位置全部坐满了。
处长抬手看了看手表,双眼中闪过一抹“愤恨”,大声道:
“好了,不等了,这么久还不到,看来我们同事有事忙,比召开紧急会议都还重要的事。”
“现在我们开始今天的会议!”
“呵!”
听得处长这么说,所有会议室内人都知道,现在还没到的那几位,已经上了处长黑名单了。
如果事后解释,不能完全让处长满意,这件事绝对是要被“穿小鞋”的。
处长也不含糊,马上开始进入正题,话语道:
“就在几个小时前,我们港综市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一群不明身份的人,随身携带重械,袭击了由宏图集团发起的龙舟慈善大会。”
“截止现在,死伤人数达到五十二人,其中死难者,包括了两名区议员,几位港综市知名富豪。”
哗……
听到这里,一些后面才到的警官,还有一些消息并不算灵通的警官,哗然一片。
难怪要召开紧急会议,这件事确实是捅到天上去了,恐怕很快港督都要打电话给处长,让他去做报告,说不定还要问责。
处长一脸正经,眼神无比严肃扫过众多高级警务人员,突然点名道:
“对于这单大事件,巩sir,你们刑事情报科有什么线索?”
巩家培应该早就知道,今天会议上,自己一定会被质问,早有腹稿。
立时,巩家培就回答道:
“sir,关于这单大事件,我们刑事情报科这边提前没有收到任何风。而案发后这几个小时,我们刑事情报科已经派出所有调查员,全力调查。”
“现在已知的情报就是,暗杀汪东源的好像是一伙人,人数不详。袭击慈善大会的,是另外一伙人,大概有二十号。两伙人像是不认识,我们在他们的藏身处还发现了许多弹孔。”
“另外,袭击慈善大会的那一伙人,最后使用火箭筒,很像是几天前,蓝田枪会那单案件的手法。”
“两次的作案者,可能是同一伙人。”
巩家培的回复可以说并不那么让人满意,其中用了很多“可能”“似乎”等词语。
无疑,他所谓查到,还有推断的成分在里面,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东西。
处长听得,眉头大皱。而管理处副处长,更是马上开口,义正言辞道:
“巩sir,每年警队拨款,就你们刑事情报科占用最多,关是线人费,就已经超过一般警署的全年开支。你们情报科就是这样的表现?”
“案发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案发后,还是没有消息,完全凭推断。那还要你们做什么?每年那么多钱,都被你们自己花了嘛?”
呃……
巩家培听得刺耳,却又实在没成绩可以反驳,只能解释道:
“史sir,我们刑事情报科的人一直都有努力做事,从来没有过懈怠,这一次……”
巩家培在那儿解释,耀阳表面如同看戏一样,心里却琢磨起来:
“这刑事情报科挺古怪的,按理说刑事情报科属于行动部,管理副处长针对他很正常。偏偏此时行动副处长没有半点帮衬的意思,除了巩家培自己外,其他也没一个警官开口,这就奇怪了。”
难不成刑事情报科不是自己人?
自从有了派系,耀阳已然开始分析注意,哪些是一个集团的人,哪些又不是。
如若不然,平时会议上有什么冲突,那就不好了。
不懂就问,耀阳倒也很谦虚,正好身边有位老油条李智龙,立马小声道:
“李sir,巩sir不是我们自己人?”
李智龙老谋深算,马上理解到耀阳的意思,小声道:
“当然不是,不过也不是管理副处长的人。巩家培那个人很固执,从来不加入任何派系,硬说起来,谁是处长,他就是谁的人。老板暗示他很多次,他都没一点表示。”
·“不过巩家培也很会做人,从来都是公事公办,并不会为难任何找他帮忙的警署。老板不想把他推给管理副处长,也就没有过度逼迫。”
“管理副处长应该也找过他。你也知道拉,英国佬嘛,说话可没有我们老板那么委婉,被巩家培直接拒绝过。从那个时候开始,管理副处长就很针对巩家培了。”
“只不过巩家培这人确实有本事,很少能抓到他的把柄。但这次他惨了……”
“原来是这样!”
耀阳听得暗暗点头,对于巩家培这种玩法,完全不赞同。
天下间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无论什么单位工作,你不入派系,那就是个体。
个体无论如何,都是玩不过派系的。
现在处长在,巩家培这么玩,倒还能无所谓,虽然被针对,也不会有太大事。
处长如果下台,巩家培那刑事情报科主管的位置,绝对也要跟着让出来。
无论哪个派系赢,都不可能让一个从不给自己面子的家伙,继续坐在那么重要位置。
回到正题。
巩家培解释后,管理副处长似乎还想说什么。
处长却显然对巩家培印象很好,或许处长也知道,巩家培只忠于自己。
摆了摆手,处长话道:
“够了,现在是研究案情的时候,不是追责。巩sir,你说慈善大会上的袭击,与蓝田的案件一样是吧?”
“那好!徐sir,蓝田那件案子案发也足足八天了,你们查得怎么样,有什么线索?”
徐sir,真名徐财,是一位五十几岁,等着退休的家伙,现任蓝田警署署长。
蓝田警署只是一家小警署,和旺角警署几乎一样,而且蓝田那个地方,平时很平安,几乎没罪案。
徐财在那边等退休,从不争权夺利,亦没想过往前发展了,过着混吃等死的曰子。
他怎么都没想到,突然有那么一单大案发生在自己辖区,现在处长还点名自己答话。
徐财用手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小心翼翼道:
“现在还没查到什么线索,请大sir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加大力度,查出真相。”
“整整八天了,还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处长小声念叨一句,再看徐财的目光,犹如看一个“死人”,突然拍桌大骂道:
“查出真相,就凭你,有那个本事吗?”
“我现在就告诉你,只要查明慈善大会的袭击,真与蓝田枪会爆炸案有关,这两单案子,你都要负全责。”
呼……
听处长这么说,许多高层都松了一口气,心知这就是处长开始找黑锅人选了。
无疑,徐财已经成为第一口大锅的人选,不过这口锅,徐财倒也不算被冤。
毕竟如果能够证明两件案子是同一伙人做的,那么徐财责任还真是巨大。
试想,第一件案子发生,只是蓝田枪会爆炸,死伤虽然有,但都是小角色,造成不到多大社会影响。
只要你破案,也不存在第二件案子了。
可现在呢?
足足八天,徐财一点线索没有,简直是可笑的。
徐财虽然是等着退休,但到底还是高级警务人员,很清楚处长这个说法的意思。
整个人瞬间如同瘫痪一样,软在椅子上。
他知道,这件事处理不好,别说退休,他恐怕会被直接开除,什么都没了。
还好,徐财是蓝田警署署长,也不像巩家培,没有后台。
他是行动副处长的人,与耀阳是同阵营,属行动部一方。
立时,就见行动副处长开口了,建议道:
“处长,你先别这么生气。案子是要破,可是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好好想清楚,怎么应付外界的记者、还有那些议员、保安局、甚至是港督府。”
“厉害!”
耀阳看着行动副处长的反应,不由心中暗道一句。
这行动副处长看起来是公事公办,一心为了警务部着想。
可是这句话,马上把处长的注意力往管理处那边推了。
外界公关的事,从来都不是行动部的责任,而属于管理部的范围。
耀阳看得清楚,其他警界老油条当然也清楚,管理处派系的人,特别是公共关系科的主管、副主管等,无不心中大骂:
“草,锅又被甩过来了。”
处长不会读心术,听不到任何人的心声,只觉得行动副处长说得很有道理,立马期待看向公共关系科的高层,问询道:
“你们有什么看法?关于这次的事,怎么向外界交代,现在应该有对策了?”
警方公共关系科,新闻部门等组织,就是应对这些对外发言问题。
听得处长问询,他们有些人虽然开会前,都不知道发生这么大事,倒也都有急智。
立时,多名警官开口,纷纷提出对策道:
“sir,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马上派人,先慰问安抚这次事件中的伤者,还有死难者家属,让他们不要在记者面前乱说话,不让事态再扩大。”
“sir,别的伤者都无所谓,最要紧是死去的议员很麻烦。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找一下与我们警方关系很好的那些议员,统一口径,让他们帮着我们警方说话……”
“媒体方面也同样,一直都和我们警方合作很好的媒体,这次要让他们全面配合我们。”
“……”
一伙人说来说去,不外乎是老一套,也就是开新闻发布会,各种解释忽悠,最大程度降低这件事的影响力等等。
处长无疑很不满意,眉头大皱,待众人说完,开口道:
“就这些?”
呃……!
众人沉默不语,一个个都坐得笔直,他们心里其实也知道,这样的玩法,一定不可能过关。
偏偏这次事件真不小,除了用稳重的办法,他们也想不出什么“出奇制胜”的办法,可以糊弄过去。
也就“但求无过,不求有功”了。
处长看得火冒三丈,咆哮道:
“给我再想,如果你们想不到,都别做了。一个个平时夸夸其谈,真出事了,一条好主意都没有!”
对此,行动副处长表面沉着冷静,心中暗笑不已。
管理副处长沉着一张脸,也从自己手下的脸上一一扫过,示意他们拿出主意…大多警官,面对管理副处长的眼神,把头低得更深,就好像脚下有蚂蚁,需要数出数量。
倒是刘杰辉,突然开口,严肃道:
“sir,我和很多议员的关系不错,如果是议员方面,我可以担保,他们不会闹起来,最多投诉,低调处理。”
呼……
管理副处长听得,赞赏看了刘杰辉一眼。
处长也马上来了精神,虽然刘杰辉的办法和其他人似乎一样,但刘杰辉担保了啊!
“好!”
处长大赞,看着刘杰辉的眼神无比满意:
“今天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
说着,处长看刘杰辉的眼神越加亲切:
“杰辉,那议员方面我就全权让你去交代了?”
“没问题!”
刘杰辉肯定回答。
他其实已经被调到了内部调查科,现在做得风生水起。
不过身为管理副处长派系的人,他这种不关自家事,还揽事上身的行为,让管理副处长无比满意,处长更是欢喜。
搞定最麻烦的议员方面,处长欣喜不过一刻,马上又忧心忡忡,话语道:
“议员方面,杰辉可以去谈,媒体我们控制不了,港督府、民众还等着我们交代。”
话罢,处长扫向众人,无疑让人再给出主意来。
可这一次,连刘杰辉都低头了,谁都不敢保证能搞定港督府和民众啊!
李智龙更是小声嘀咕道:
“谁能有办法啊,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应付过去。”
耀阳听得清楚,心中倒是开始琢磨起来:
“自己已经加入行动副处长的派系,今天是第一次背靠派系,参与这种高层会议,是争取表现的时候了。”
耀阳还在琢磨,处长又开始发火了:
“怎么,都没话说?”
“你们平时立下一点小功劳,又是开记者会,又是找媒体专访,不是很能说的嘛?现在怎么了?让你们想点办法,给民众一个交代,暂时把这件事压住,你们都想不到?”
紧随其后,完全想清楚,不再低调的耀阳开口了,中气十足道:
“sir,我有办法!”
耀阳突然发声,把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
谁都没想到,这种关头,还有人敢说有“办法”的。
李智龙简直傻眼了,右手不自觉在下面拉扯耀阳的衣服,示意他不要乱出头。
处长身边的行动副处长,更是一脸担忧与恼火的看过来:
“或许在行动副处长心里,锅好不容易甩到管理处,与行动部门无关,行动部的人根本没必要开口。”
倒是处长,一脸狂喜,兴奋道:
“雷sir,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其他警署高层亦或是担忧、或是好奇、或是疑惑、或是冷笑等等,全都等着耀阳的办法。
耀阳也不让众人久等,右手抬起,伸出两根手指道:
“与刘sir所说的低调处理不同,我觉得这件事我们警方不但不能低调,还要绝对高调处理。”
“首先,我们警方要的不是低调,反而是高调,要造出声势,高调宣称,这次慈善大会被人袭击,不是杀手做的、不是社团做的、也不是悍匪做的。”
“那是什么?”
处长不解,疑惑问道。
耀阳立马给出答案,冷静道:
“恐怖份子!”
而后,不等所有人反应,耀阳已经开始解释:
“只有恐怖份子才会做这样的事,袭击一个慈善大会的所有人。也只有恐怖份子,才会出动火箭筒这样的东西。也只有恐怖份子,才会让我们警方事先没有任何消息,案发后也难查。”
“准确说来,恐怖份子袭击,也就不应该全部算在我们警方头上,驻军、国际刑警、国际情报部门,都是有责任的。”
“民众知道恐怖份子的消息,也不会再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我们警方身上,港督府亦不会,议员也不用处理了。”
哗……
听到耀阳这种异想天开的主意,整个会议室内的高层都是哗然一片。
耀阳这个主意,根本就是让整个警方撒谎,直接把锅推到“恐怖份子”头上,而世界上任何地方,只要关系到“恐怖份子”事件,警方几乎就没多大责任了。
毕竟在很多地方,对付恐怖份子是军队做的事,稍微大一点,都要上升到政治事件,警方无论火力还是人员,都不定比人家强。
处长眉头紧锁,脑子快速转动,思索着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中环警署雷蒙,本就与耀阳“仇深似海”,此刻觉得找到机会,不屑一笑,开口了:
“雷sir,你这也叫办法?让我们警方统一口径,撒谎欺骗民众。你知不知如果我们真采用了你这个办法,会有什么后果?”
管理副处长一方的人马,亦是紧随其后,开口道:
“就是啊,现在虽然没抓到人,但要是以后抓到呢?到时候审出来,就是几个小毛贼,我们警方怎么补救?”
“雷sir,你要出风头也不是这样啊,简直是胡说八道。”
“就是啊,什么恐怖份子,真上升到那个高度,查出来不是,我们整个新闻部和公关关系科恐怕都要换人了。”
“年轻人,完全是异想天开啊……”
管理系的人马、中环系的人马,全部集中火力,开始对耀阳狂喷不已。
偏偏行动副处长一系人马,也觉得耀阳所说一点不靠谱,也没人帮他。
就连行动副处长亦是双眼怒火,盯着耀阳,无疑非常不满。
面对这种尴尬的局面,耀阳倒是风轻云淡,开始一个一个反驳道:
“雷sir,我们警方把这次袭击,定性为恐怖袭击,能有什么后果?”
“什么叫作恐怖组织,首先第一条,就是以暴力恐怖为手段,从事危害社会安全,破坏社会稳定,危害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恐怖活动的,这些都能叫恐怖组织。”
“巩sir一开始已经说过了,袭击慈善大会的一伙人,足足有二十余号。而天下只要是团队,一定有首脑,有成员。说他们是个组织,完全没问题!”
“他们袭击慈善大会,不为财,不为利,除了破坏社会稳定,表面没有任何好处。把这次袭击,定性为恐怖袭击,也一点不牵强。”
“就我们警方初步得到的线索,两者间串联,推测是一起恐怖袭击,人员为恐怖份子,完全不是欺骗,能够解释得过去。”
“而抓到人之后,无论抓到的是什么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这次的袭击,就是恐怖袭击,这点是没有问题的。”
“把最艰难的时候渡过了,抓到人以后,我们警方也有了向所有人交代的本钱。到时候我们再完全公开案情,一五一十交代出去,包括我们现在初步推断。相信那个时候,所有民众都会理解,更不会觉得我们欺骗了他们,反倒会庆幸,港综市还是安全的,并没有恐怖份子。”
“而港督府,更加会欢喜,港综市还是那个亚洲最安全的城市,这次偶发事件罢了。”
“在大环境都欢喜的前提下,恐怕谁也不会再想追究警方的责任,而是嘉奖警方有功的人员。”
嘶……
随着耀阳的讲述,众人越听越惊,明明是一个完全不靠谱的主意,耀阳这么一说,很多高层听来,还真就有了可行性,可操作性。
对啊!
现在向外界公布恐怖袭击,不用那种保证的语气,只是用一种凌磨两可的态度。
就像耀阳所说,摆明事实,匪徒袭击慈善大会,不为钱,不为名,就是破坏社会安定。
这不叫恐怖袭击,全世界也就没恐怖袭击了。
而做出恐怖袭击的家伙,当然是恐怖份子。
至于以后抓到人,那是以后的事,到时候再想办法不就过去了。
处长双眼大亮,行动副处长眼神中的怒气也完全消散,取而代之是一种欣赏,连管理副处长都顾不得耀阳并非他的人,暗暗点头。
毕竟现在让他们给交代,作为警方三巨头,他们谁都跑不了,都是有责任的。
能有一个办法糊弄过去,对三人都有好处。
先前耀阳的主意听起来不靠谱,现在经过解释,已然是靠谱了。
作为派系人马,行动副处长一派开始发力。
坐在耀阳旁边,李智龙就颇有些恬不知耻,大声道:
“我觉得雷sir的办法不错啊,如果新闻部的同事不会写发言稿,我们湾仔警署也有一些文员,完全可以帮忙嘛。”
“不错!雷sir又没说肯定是恐怖份子,只是让你们先这样交代,摆事实讲证据,这你们都不会做,还做什么警方发言人?要不让我们冲锋队来发言?”
冲锋队主管紧随其后,连连嘲讽。
“雷sir这个主意真的绝妙,既然是恐怖份子,谁还敢说我们警方无能?老美那么厉害,还不是搞不定,我们警方又不是神仙,没有收到风也很正常嘛。那些扑街,都是神出鬼没的。”
PTU主管也开口了。
“……”
一时间,多个警署署长拍桌点头,无比赞同耀阳的意见,就好像谁不答应,谁就犯罪一样。
处长这个时候也完全想明白了,耀阳说得不错,这件事低调处理根本不可能,反而是高调处理,夸大对手来头,反而可以把警方的责任推得干净。
双手抬起,处长止住群情激动,拍板道:
“好,雷sir的提议非常好!这种袭击平民,捣乱慈善大会的活动,如果还不能叫作恐怖活动,还有什么能叫?”
说着,处长直接看向公共关系科,新闻部的一伙人,命令口吻道:
“你们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呃……
处长这种表态,无疑是完全支持肯定了耀阳的办法。
当即,公关关系与新闻部的人虽然心有不甘,还是连连点头,表示清楚了。
可是如此一来,管理部的责任就算是推脱搞定,管理副处长虽然对于行动部门的人有主意,出了风头而感觉不爽,但还有那么一分窃喜。
紧随其后,管理副处长马上话道:
“好了,既然对外界的交代已经有了,现在该谈破案的事了。行动副处长,你主管行动部,对于破案,你有什么想法啊?”
行动副处长倒也不完全是政治人物,能够从高级督察爬到副处长,他是有真本事的。
当即,行动副处长不屑瞟了管理副处长一眼,马上看向处长,话语道:
“这件案子非同小可,最要紧是匪徒穷凶极恶,手上不知道有多少重装火力。我觉得,这件案子应该全策全力,由全港综市警署共同侦办,各方协助,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刮出来。”
处长听得连连点头,对于这个说法倒也认可。
管理副处长可不会让行动副处长这么轻易过关,马上又话道:
“全策全力,说得好听。那不就是责任均摊,最后破不了案,谁都不负责咯?”
“行动副处长,你倒是很照顾下属啊,这种办案法,如果再出事,接下来的责任是不是你全权负责?”
“恩?”
经过管理副处长的提醒,处长反应过来,诡异看了行动副处长一眼。
的确,行动副处长这种办案法表面看起来没问题,也就是大锅饭,大伙一块吃。
当然,这是在能够破案的前提下,一点问题没有。
可是如果破不了案,甚至再出点袭击慈善大会这种事,那怎么办?
港综市警方一直以来,可都是警署,或者部门独立办案的。
一来人员相互熟悉,办案可以更快速流畅。
二来也是为了案子破不了,以后便于追责。
实行行动副处长这个方案,还追责谁?
难道港综市所有警署署长一块追责?显然不现实!
想明白这一点,处长淡淡道:
“行动副处长,这件案子的侦破,是不是由你亲自坐镇指挥?”
“这……!”
行动副处长这次不敢回答了,老实说,他所说的全策全力,确实是后路的手段。
像他这样的政治人物,做事早就没了“横冲直撞”的劲头,往往是先想好退路,再谋功劳。
现在被管理副处长拆穿,行动副处长暗恨的同时,又实在不敢应下。
这么大事,如果他没破到案子,到时候港综市媒体连环报道,几年后竞争处长的位置,他直接就会出局了。
影响太大,别说行动副处长本就不想答应,就算他想,下面那些手下也不愿意。
焦急之下,行动副处长偷偷瞟着会议室内的自己人,希望他们能有办法替自己解围。
倒是不少人都收到行动副处长的暗示,可是他们一个两个眉头大皱,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解围的办法。
就在行动副处长急得额头汗水直冒,不知所措之际,一道洪亮的话音在会议室响彻:
“sir,关于破案的事,我也有一个想法!”
行动副处长大喜,赶紧看去,发话的人竟然又是耀阳。
其他高层看着这个今天已经出过风头的家伙,或是欣赏,或是仇恨,更多是一种惊异:
“毕竟耀阳平时很低调的,参与高层会议,不是直接点他名,他都是装死尸。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这么多意见。”
处长对于耀阳这个刚刚帮过自己想到好主意的人,倒是好感非常,亲切道:
“雷sir,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耀阳坐得笔直,一脸严肃认真,马上回应道:
“行动副处长的办法,其实高瞻远瞩,已经是如今最好的办法。我们首先要清楚,这次的对手不是外面那些古惑仔,普通罪犯,是穷凶极恶的恐怖份子。所以以我们警方,单独一个警署的警力,恐怕就算全面出击,也不一定有收获。”
“就算有,能够抓到人,那我们警方的损失也一定会很大。甚至破案后,因为伤亡巨大,接下来的麻烦还会更多……”
耳听得耀阳也不说办法,首先就是对行动副处长的办法一通肯定,足足三分钟过去,都还没有一点说办法的意思,完全就在拍马屁。
只听得处长频频点头,行动副处长亦是嘴角含笑,听得舒服。
其他本来对于耀阳不那么熟的高层,真是对其刮目相看:
“…这个家伙也不完全是个莽夫啊,这马屁拍得,简直是不要脸了。”
“犯人是些什么人,其实警方根本不知道,就是他提出的恐怖份子。他倒好,真就按照恐怖份子那么玩,还把行动副处长一个推锅的方案,说得天上有地下无。”
“关键这个家伙确实反应快,行动副处长不过刚刚提出办法,他已经想了很多条东西,全是用于表达行动副处长的办法精妙,想法全面。”
“这种人,简直是天生的政治好手!”
管理副处长可不喜欢听这些,不等耀阳继续,已经打断道:
“雷sir,如果你没什么办法,就不要胡乱开口了。我们没说行动副处长办法不好,只是要行动副处长亲自出山,负责到底而已。”
行动副处长也不好惹,现在耀阳替自己解围,虽然对方还没说出办法。
但是行动副处长对其,印象是大好的,毕竟耀阳刚刚替行动部捞到巨大面子。
连管理部的人都搞不定的事,自家行动部下属这边提出好计划搞定了。
眼见管理副处长打断耀阳,行动副处长生怕雷耀阳惧怕了管理副处长,不敢继续提议,赶紧开口道:
“管理副处长,雷sir既然说了有办法,自然会慢慢提出,你急什么?破案是我们行动部的事,我们行动部的精英正在提议,管理副处长平时坐镇管理部那么累,也就别担心这些了。”
说着,行动副处长更是抬手,亲切道:
“雷sir,你继续!”
耀阳点头,倒是对于打断丝毫不在意,马上按照自己的思绪,继续道:
“我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在sir的办法上,稍微做出一点点的改变。”
“成立专案小组,专案专办,全港综市警署鼎力配合。如果专案组需要帮手,手下无论什么案子都要放下,以专案组的要求为先。”
“而sir平时工作繁忙,管理我们港综市警察所有行动部门。再行担任专案小组组长,那就不合适了。”
只听到这里,行动副处长兴奋非常,已经拍桌大赞:
“好办法!”
也不怪他在处长面前失态啊,耀阳这个办法,别的暂且不说,把他是彻底摘出去了。
而“专案组”这种说法,在八十年代的港综市其实还真没有,是新世界常常使用的办法。
港综市办案,分警署、行动组、就算是跨区办案,时常都容易引发矛盾。
专案组这种东西,权力太大,平常时候,港综市各大警界高层,也不会赞同组建。
试想,所有警署都要配合其工作,这是何等大的权力!
如果常年港综市都有专案组,那还了得。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处长听得,倒也认可,点头道:
“确实是个好办法,专案专办,又不用影响港综市各大警署平时的正常运转,只是有需要时候全力支援,好,很好!”
“草,这样都还能被你把锅甩了?”
处长和行动副处长都是认可,管理副处长心里却是恼怒非常,好不容易能够把行动副处长架到火上铐,现在被耀阳几句话,又救了下来,这也太坑了吧。
不爽之下,管理副处长最后努力道:
“自我们港综市警务部成立以来,就从来没听过什么专案组,这根本没有先例!”
“时代变化这么快,我们警务部当然也要跟上时代,以前没先例,现在不就有了。”
行动处处长哪里会不明白有“专案组”这种先例,以后对自己好处巨大,马上开口支持。
试想,港综市破案的事,往往都是行动部,责任有时太大,还真就要到行动副处长头上。
可是有了专案组就不同了,以后只要是天大案子,都来一个专案组。
破不了案,有专案组背锅,自己除了好处,最多就是一个“识人不明”的责任。
比起以前,有案子破不了就说自己无能,可是太好了。
越想越对,行动副处长无比赞赏的目光看了一眼耀阳,随即扫了一眼其他手下,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们赶紧开口赞同。
行动部派系的人收到指示,也纷纷开口了:
“专案组,真是好主意啊。不会影响到我们正常办公,只是有需要时候支援,真是一个好主意。”
“是啊,最要紧是不用闹得满城风雨。如果全港综市警署一块办案,声势太大了,可能会造成民众恐慌的。”
“我也觉得不错!听说米国FBI就有成立专案组的习惯,这样先进的经验,我们早该学习了。”
“是啊,是啊……”
行动部派系的人又是同心协力赞同,管理副处长其实也暗示了管理部的人反对。
偏偏这个专案组听起来,似乎确实靠谱,管理部的人左思右想,除了没有先例,还真就找不到什么否决的理由,只能装聋作哑。
就连刘杰辉,也是频频看向耀阳,深感这个盟友的可怕。
这个家伙两次提议,都没有先例,听起来异想天开。
但说穿了,却又都有可以操作性,甚至是完美甩锅。
这个人真是可怕,还好不是和自己混同一派系,不然恐怕都没自己立足的地方了。
以后与他合作,自己也要小心点,别被卖了还替其数钱。
中环派系自恃过高,完全是看热闹,特别是管理处与行动部斗争,他们觉得不伤自身,也乐得看戏,免得惹麻烦。
不过雷蒙对于耀阳一直看不顺眼,现在见其“出尽风头”,阴阳怪气道:
“专案组的办法是不错,不过专案组又该怎么选择人手,谁又愿意承担这个重任呢?”
静……
雷蒙突然话语,本来还吵吵嚷嚷的会议厅变得无比的安静。
在大多人看来,专案组就是“背锅小组”,被选择进去了,功劳有没有不知道,破不了案的大锅,那是一定跑不了。
一个不好,警司都扛不住,降职可能都会是最轻处罚。
对此,倒是不需要耀阳开口,处长很有领悟道:
“专案组既然负责侦办这么困难的案子,应该是抽调各部门精英加入!”
“抽调各部门精英!”
对于这句话,各部门署长、主管都是脑袋一缩,管理副处长大喜,行动副处长脸色微沉。
管理副处长反应也算快,马上又变得意气风发,连连点头:
“不错,既然是专案组,当然就是精英小组,从各部门抽调精锐,恩,五十人一组怎么样?”
管理副处长也是想明白了,我搞不倒你行动副处长,我搞你手下也一样。
到时候让你手下背锅,自己加把力,小事说成大事,全部开除。最好多办几次专案组,开除一群人,到时候看谁还敢跟你。
行动副处长当然也知道专案组虽然替自己背了锅,但还是有些危害的。
不过他也不怪耀阳,毕竟他自己最重要嘛。
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最大能力避免损失了。
行动副处长当即开口,摆手道:
“五十人太多了,二十人我看就差不多了,毕竟还有各大警署支援。”
“二十人怎么够,先前巩sir都已经说了,匪徒有二十几号人往上,还只是出现的。或许还有没出现的,不知道多少。二十人,真见到匪徒,怎么斗?”
管理副处长一副指点江山,一心为公的模样,说着又加码道:
“五十人我觉得都还不够,要不百人小组?”
靠,百人小组,怎么不千人小组!
这下子,不等行动副处长示意,为了自身利益,下面大部分警署署长都开口了:
“sir,我觉得管理副处长说得很有道理,二十人不多不少,应该就够了。”
“是啊,百人那还叫小组嘛,那已经是中队了。”
“人多眼杂,人越多越不方便查案,二十人正好。”
但这次管理处的人也有了借口,纷纷开口道:
“不对,匪徒人多势众,二十人去做什么,那是查案嘛,完全是让人送死,一百人我看都少了……”
“就是啊,我们做领导的,也不能没有人性啊。这么大案子,当然越多人越好,这样才能保障下面兄弟的安全嘛……”
讨论到专案组人数的问题,管理处和行动处吵得不可开交,互不相让。
偏偏专案组在港综市从未有过先例,处长听到两边的说法,都觉得有自己的道理,也拿不定主意。
而管理副处长与行动副处长两人,已经争得面红耳赤,都快打起来了。
按照管理副处长的说法,百人专案小组,每一个人都还得是警署队长级别的,才能算是精英。
行动副处长怎么能容忍这种“坑事”发生,据理力争,说出“头狮带群羊”的故事,希望把专案组的人员数量、素质,都降到最低,减小损失。
也正在会议室内,房顶都快被声浪掀翻时,耀阳豁然起身,大声道:
“处长,各位sir,我自荐专案组组长,并且愿意带领手下加入小组。”
“啊……?”
听到这种话,所有人马上安静,无不以“诡异”的眼神看向耀阳高大的身影。
专案组啊,真以为是好事啊?
说白了,就是背锅小组!
这种事还有人愿意做,而且还是自荐,带一家老小?
其中几个人,看耀阳的目光更是迷了。
处长,他本来就很看好耀阳,今天其多次提议,建议都非常好,对其就更加看重。
专案组的事,老实说,处长都没想过让耀阳参与进去。
行动副处长,更是如此。
今天是耀阳投入自己麾下第一次效力,没想到会议上就这么给力,不仅提出“恐怖份子”的说法,打脸整个管理部,更是提出“专案组”的建议,为自己推锅。
在行动副处长看来,耀阳绝对是个好下属,慢慢培养,就是自己下一位亲信。
专案组,行动副处长甚至愿意丢出几个警署署长,也不想让耀阳加入进去,影响到他的前途。
当然,更重要行动副处长也要让人知道,为自己出力的人,自己是不会亏待他的。
没曾想现在可倒好,他自己站起来加入了。
刘杰辉、巩家培、李智龙等,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耀阳这个人。
你要说他钻营,政斗厉害吧,他确实厉害,今天两次提议,都在点子上,为他的“主子”争光。
偏偏现在这种“大锅”,他也抢着扛,是什么意思呢?
唯一不开心的,恐怕就是管理副处长了。
管理副处长借力打力,借助“专案组”这个玩法,还准备玩残行动副处长,为自己取得巨大利益。
又是耀阳这个贱人,站起来打断。
十分不爽的摆手,管理副处长话道:
“雷sir,你要加入就加入,站起来做什么。好啊,算你一个,那还有九十九个名额……”
行动副处长赶紧也插话,提示道:
“sir,我记得你们旺角刚刚破获一宗大案,现在正在后续工作,十分忙碌。既然这么忙,你就先把自己的事做好。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很好,专案组不用你操心了。”
耀阳当然知道行动副处长维护自己,一番好意,不过心中早有计较的他,一脸坚定,直视处长,正色道
“处长,各位sir,我有自己足够的理由!”
“你说!”
处长扬手,严肃听取理由。
耀阳正气凛然,侃侃而谈道:
“专案组的方案,既然是我最先提出,那就由我开启,一定是最好。我耀阳自加入警务部以来,大大小小破获案子六十几单,也自信为精英,对于这单案子,亦有足够的信心。”
“更重要的是,抽调各警署精英,这个方案听起来不错,但事实上一定会影响各警署曰常工作。”
“我们旺角警署的环境,相信诸位也都有听说,警署不大,只管辖旺角。而西九龙总部,也能管辖旺角。”
“所以就算我们整个警署出动,办理这个案子,也不会对警务行动部造成什么影响。”
“多重考虑,由我旺角警署二十人成立专案组,全心破获这宗案子,是最好的选择。”
耀阳一番话,完全是在暗示自愿背锅,拯救整个行动部,也让诸多警署不用为难了。
行动副处长与众多警署署长听得,无不心中感动。
特别是行动副处长,更坚定要保住耀阳的心思:
“像这种既有能力,又肯连前程都不要,为自己分忧的下属,自己可实在太少了。”
可是不等行动副处长开口,管理副处长已经先一步,大为不爽道:
“专案组权力极大,组长至少也应该是警司,你区区一个总督察,凭什么做组长?又凭什么敢说能破案?”
“要我看,你就够资格做组员,你的下属,更是完全没资格参与到专案组里面。”
“你这么想进专案组,这样吧,你做组员,再找几十组员。另外再找一位高级警司做组长。”
“恩,也亏得你自荐,现在组员的选拔有样板了,就总督察,我看很适合。”
管理副处长的话,完全是英贵族似的宣布,更像是命令。
别说行动部的人听得不爽,就连处长也是眉头微皱。
中环系亦觉得这个家伙太嚣张。
选总督察做组员,还要几十号总督察。
这样一抽调,港综市警界还不大地震!
这种要求,实在无理,行动副处长就算脑子糊涂同意了,处长都不可能同意。
而耀阳对于管理副处长倒是一点不惧,一脸严肃道:
“sir,你这些话就太有失风度了。我们港综市警方,虽然警衔有高低,分工有不同,但每一位警员为市民服务的心理,绝对是一样的,维护社会治安的理念,更没有高下之分。”
“专案组有权不假,可那仅仅是为了破获这单案子,sir赋予的权力。无论是谁,都不能够乱用,要是专案组用权不是为了这单案子,一经发现,sir自然可以马上处理。所以“权大”这一条,根本不成立。”
“而各大警署的总督察虽然多,但他们大多负责小组工作,都有重任在身。不能为了现在一件案子,把所有人都拖住,让其他市民的正义得不到声张。”
“我耀阳虽然不才,可也一直代理着旺角警署署长工作,自大一句代理警司,应该不过份吧。”
“既然是这样,队长有怎么不能做?”
说着,耀阳不再理一脸气愤的管理副处长,直接看向处长道:
“处长,专案组首次成立,效果如何尚未可知,如果一开始就搅得满城风雨,事情没办好,笑话就大了。我们旺角警署二十人,不多也不少,可以先行试行。”
“案子破了,大家开心,天下太平。案子破不了,我耀阳愿意负全责,引咎辞职。只希望处长不要怪罪我的下属。”
说到最后,耀阳连大白话都出来了,但每一句话都豪迈非常,给人感觉是那么的真诚。
会议厅内高层尽皆动容,特别是行动副处长派系的人马,深觉这是一个可交的兄弟啊!
一场紧急会议,最终在耀阳据理力争之下,警方向外界宣布,这是一次恐怖袭击,并且让港综市市民最近小心一些,港综市可能已经有国际恐怖份子潜入了。
同时,警方成立专案组,权高势大,全港综市所有行动部门都要配合,负责专门办理这件案子。
耀阳作为专案组组长,旺角警署所有人直接转为专案组组员。
警察总部停车场。
耀阳与李智龙并排而行,走向自己的二手轿车。
李智龙一脸古怪,唉声叹气,不时看看耀阳,欲言又止。
眼看都快上车了,李智龙实在忍不住,拍了拍耀阳肩膀,开口道:
“老弟啊,今天你都已经“出尽风头”了,最后何必又要加入什么专案组,自己找麻烦呢。”
“那单案子,一看就很凶险的,就算能破案,也……哎……”
无疑,李智龙这人还是义气,上次耀阳帮他大忙,找回失枪后不语。
他今天也一直提点耀阳,只不过没想到耀阳有那么大动静,他没能拉住。
耀阳微微一笑,看着李智龙的胖脸,倒也“从善如流”称呼起来:
“老哥,案子再大,也总要有人去破嘛。我今天提议专案组的事,确实出尽风头,但也一定得罪了管理处的人。”
“如果专案组选人,真按照那管理副处长的所谓方法,我们整个行动部都会很麻烦。到时候作为提起这个方案的人,我又会被行动部恨上。”
“既然是这样,倒不如我主动请缨,只要这次能破案,让大家都看到专案组是有好处的。那以后再有什么专案小组,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有人再怪到我这个首提者身上了。”
李智龙也是聪明人,点头道:
“老弟,你说的道理我也知道。不过这单案子太危险了,那些匪徒没人性的,都出动火箭筒了,要是……”
耀阳对于李智龙的担忧,心下一暖,笑道:
“老哥,你放心吧,我只要查到什么蛛丝马迹,马上就通知飞虎队,自身危险不会很大的。”
“话是这么说!”
李智龙哪里不清楚这只是安慰的话,匪徒哪里会等你通知飞虎队,看到你可能就是一顿狠打,不过转念一想,事情已成定局。
李智龙又叹了口气:
“哎,算了,老弟,你自己小心吧,如果有什么需要,一个电话,湾仔警署的人马随你调动。”
话罢,李智龙走向自己的小车,自然有司机开车,送他回警署。
耀阳这会儿却不走了,走到自己轿车旁边站着,静静等待。
陆陆续续,有许多高层也来到停车场,开车走人。
到底是警方高层,交通工具方面,几乎人人都有。
和李智龙一样,许多警务行动部的高层看到耀阳,都会打招呼,或者聊上几句,表示全力支持耀阳工作。
而管理部、中环系的人,多是冷冷一笑,不屑撇嘴,各自上车离开。
直到半小时后,一个眼镜中年男人姗姗来迟,进入停车场。
这个男人,也是耀阳一直不走,等待的人。
“巩sir!”
立时,耀阳脸上挂着微笑,迎了上去。
“雷sir?”
不错,耀阳要等的正是刑事情报科巩家培。
看到耀阳,巩家培先是一愣,随即先行开口道:
雷sir是想要资料是吗?雷sir放心,我回去后马上把所有资料传给你。”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耀阳心中暗赞,表面依旧微笑道:
“资料不急,我有一件事还想问问巩sir。”
“哦?雷sir,你说。”
巩家培很严肃,说话几乎没表情,和昔曰的方洁霞颇有几分相似。
“巩sir在会议上有提过,蓝田枪会爆炸案,与慈善大会的袭击案,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是不是?”
耀阳开始问话,也严肃起来。
这一点,对于耀阳相当重要。
耀阳不是傻子,之所以敢接专案组,也是因为巩家培说过这一条。
蓝田枪会是李叔的,现在人已经找到了,如果两单案子一样,耀阳当然很快就能知道是谁做的。
破案,当然就不难了。
别看耀阳在会议上豪迈不已,好像是义气过人,为老大和同事背锅。
事实上耀阳又何尝不想借这个机会,再升一级呢!
自己的警衔是总督察,要升警司,若非特殊情况,起码还要熬两年,毕竟自己资历太浅,浅得过份…
可是现在这种大案,就是特殊情况了。
只要破得完美,再加上行动副处长已经是自己后台,上下使劲,绝对有机会。
巩家培似乎没想过耀阳会问这个问题,稍微怔了证,方才肯定道:
“虽然没有线索能够完全肯定,但如果让我用自己的经验判断,是!”
“两宗案子太多同样的地方,都是来历不明的人,都是重火力,最后也都出动了火箭筒,案发时间又只相隔一个礼拜。”
“而枪械鉴定部的同事给出过资料,在两个案发现场,都发现了同样型号的子弹。火箭筒所用的破甲弹,无论威力和型号,也是同样。”
听到这样的回答,耀阳心中大喜,表面不动声色道:
“是就行了,谢谢巩sir!”
话罢,耀阳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去。
“这……?”
但是这样简单的问话,一句后马上走,让巩家培却是愣住了,不由开口叫住耀阳道:
“雷sir,你就仅仅问这个?”
“其他的线索,巩sir直接传到旺角警署就可以了。巩sir这条线索,对我很重要。”
耀阳头也不回,右手高抬。
巩家培更愣了,完全想不明白耀阳的做法。
他手上可还有很多线索,毕竟当时慈善大会有很多记者,甚至有一两张嫌疑犯照片。
耀阳别的不着急要,问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简直是奇葩啊。
不由的,巩家培再喊道:
“雷sir,我所说的并没有太多实质证据可以支持证明,更多是我个人的推测。”
这时,耀阳停步回头,俊脸爽朗一笑,话语道:
“巩sir的经验,已经是最好的证据支持。”
呼……
巩家培听得,连自己都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有被人信任的感动,亦有对于耀阳的佩服,更多是不解。
他佩服耀阳的大气,敢接专案组,又直接说信任自己这个“陌生人”。
不解耀阳的自信到底哪儿来的,难道就凭自己刑事情报科主管的身份,就让对方这么信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第一次与耀阳正面对话后,巩家培印象深刻。
马尾下岭咀,属于港综市粉岭地区,港综市北区。
这里地处偏僻,已然属于郊区地带,旧楼、危房、老土坯房极多,大多又以平房为主。
近十年来,新建的楼盘屈指可数。
由于交通原因,这里房产比之港综市其他地区便宜许多,却完全找不到人买卖租赁,完全属于“有价无市”的情况。
也正是这个原因,这里发展十分落后,房屋除了本地人居住外,也多是出租给港综市最底层的务工者。
而这样一个地方,环境恶劣程度可想而知,比深水埗都还要乱。
瘾君子、流莺、骑兵、无业古惑仔,太多太多的龙蛇在这里居住。
李叔选择躲在这个地方,无疑真是遇上大麻烦了,要不然以他的身家,随随便便找一个地方,也比这里的环境好上千百倍。
自警察总部离开后,耀阳直接开车赶到这里。
到达目的地,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公用电话,传呼起了李浩扬。
十分钟后,关祖出现在耀阳面前,两人汇合。
“浩扬呢?”
“耀阳哥,扬哥在陪李叔说话,让我过来接你。”
关祖马上给出回应,并且压低声音道:
“李叔大腿受伤了,伤势不轻!”
“走,边走边说!”
耀阳一扬手,眉头微皱道:
“到底怎么回事?”
关祖带路指引,拐进一处连绵平房群,回应道:
“李叔也是帮人,被人连累了。”
平房群的岔道巷子,不时能看到一些年轻人集中在一起,不知道商量着什么。
亦能看到骨瘦如柴的瘾君子,手里拿着针管,蹲坐在角落。人多眼杂,耀阳也不再多问,埋头与关祖往前走。
七拐八拐,在关祖的带领下,足足穿梭了五分钟,两人才在一栋非常破旧的平房门口停下。
这处平房,有点像内地农家小院,一米高的土坯围墙上杂草丛生,正大门那老旧木料,早也已经干裂起缝,好像随时都能爆裂一样。
“耀阳哥,就是这了!”
关祖肯定一句,随即上前轻轻拍门。
咚咚咚……
关祖拍门明显是轻手轻脚,可即便如此,门上的木屑纷飞,灰尘沙土狂掉。
老实说,如果不是关祖带路,耀阳都不会相信这里还住了人。
由此也可以看出,李叔是何等的老辣,躲在这种地方,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谁?”
很快,木门后面有了回应,传出一道低沉男音。
“是我,人接到了。”
关祖立马回应。
吱……!
大概过了十秒钟,木门被打开一个小口,探出一名凶狠男人的脑袋,左右看了看,再打量关祖与耀阳。
足足又看了十来秒,他才拉开一道能容一人进入的空间,话语道:
“进来吧!”
关祖这才与耀阳前后进入了房门。
“恩?”
耀阳刚刚进入房门,就发现里面的凶险。
进门后就是前院,而院子里面足足坐了五个壮汉,手里拿着AK47,正对耀阳与关祖。
关祖似乎经历过这种情形了,倒是一点没表现出意外。
耀阳对此却很不习惯,心知李叔这次的麻烦,恐怕比想象中大很多。
这样的戒备法,无疑是对于自身安全极其不自信的表现。
“把枪收起来,没外人。”
这时,开门的凶狠男人关好了门,方才摆手,冷冷道:
“跟我来。”
院子里面的壮汉这才算听话,齐齐抬起AK,他们动作一致,从头到尾脸部半点变化没有。
看得出,这票人很不简单,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不是一般小混混。
“难道是骑兵?”
心里暗暗琢磨,耀阳与关祖表面毫不含糊,跟着凶悍男人走动。
过前院,在凶悍男人的带领下,两人来到最西边的一间小堂屋。
推门而入,堂屋内,此刻有三人。
李浩扬、阿浪都是自己人,而李叔也在这里。
今天的李叔,看起来气色十分不好,脸色蜡黄,与往常在枪会遇到时,那份神采奕奕截然不同。
他穿着一身汗衫,外披西服,正靠坐在老旧的床上。
右脚被人用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直直放在矮凳上面。
从白布包裹透露出的血红,很明显能知道李叔的右脚受伤了,伤势还真是不轻。
又或者说,治疗手段十分有问题,包扎后都还流血,显然是不科学的。
“头!”
“耀阳哥!”
看到耀阳的身影,阿浪与李浩扬立马招呼。
李叔也挣扎着蹭了蹭,脸上强挤出一抹笑容道:
“耀阳,你来了!”
耀阳当即迎上,走到床前,仔细打量着李叔,发问道:
“李叔,你怎么样?”
“咯,你看到咯,受了点小伤。哎,人老了,身手退步了,现在连几个小不点都能伤到我。”
李叔话语好像很轻松,但情绪却是极为低落。
耀阳很有眼色,也不继续纠缠受伤的问题,单刀直入道:
“到底怎么回事?李叔,我希望你一五一十告诉我,你已经退出江湖那么多年了,怎么还会有人炸你的枪会,伤了你?”
“阿祖说你是被人连累,谁连累了你?”
不等李叔说话,李浩扬抢先道:
“耀阳哥,这件事我已经清楚了,完全是……”
可是李浩扬一句话还没说得流畅,李叔已经加大音量,打断道:
“浩扬,我自己和耀阳说。”
呃……!
别人的话,李浩扬或许很少会听,但李叔对李浩扬确实有恩,现在对方又都受伤了,李浩扬也不便计较,马上没了声音,不过神色愤愤不平。
耀阳观察入微,见李浩扬的表情,便清楚这是李浩扬替李叔不值,不舒服了。
但是有什么不舒服呢?
不懂就问,耀阳再话道:
“李叔,你想自己说,那就自己说,我听着。”
李叔微微点头,开口道:
“耀阳,你说兄弟之间,特别是结拜兄弟,应不应该讲义气?”
“恩?”
李叔所谓的自己说,什么没说,先行一问。
耀阳心知,这种问题不好答,很容易被套路。
不过问题摆在面前,耀阳还不能不答,点头道:
“当然!”
李叔满意点头,继续问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一个结拜兄弟死了,他的亲人,你会不会照顾?”
“如果有能力,一定会!”
耀阳连想都没想,马上回道。
对于耀阳连续两条答案,李叔无疑十分满意。
脸上挂着微笑,这个时候,李叔也才将事情款款道来:
“在四十年前,当时我刚开始做军火生意,有一次带货去泰国,意外救下一个人。那个人很年轻,大概二十几岁,也就和我同样大小。”
“当时我救那个人的时候,那人身上中了三枪,说不出话,深度昏迷,已经快要死了。”
“还好,我年轻那会儿由于家里穷,常常上山采草药贴补家用,会那么一点急救。那时候我也是刚刚做成一笔大生意,心里高兴,善心大起,把那个人给救了。”
“那人命大,被救之后,还真就活了过来。”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人就是泰国有名的军火大亨第二代,他的父亲,是泰国博士!”
“博士?”
耀阳听着李叔的讲述,脑子里也快速思索起“泰国博士”这个名号。
还真别说,耀阳在警方资料库里面,曾经倒也看过“博士”这个名号。
记得博士确实非常有名,在整个东南亚都是有名的军火商,曾经一度号称泰国第一。
听说这个“博士”同东南亚很多社团都有合作,神秘无比。
可是不对啊,李叔说四十年前,他救博士的儿子,博士儿子二十几岁。
换句话说,博士四十年前至少都有四、五十岁了。
那为什么近十年来,博士依旧叱咤在军火界呢?
一个八九十岁的老人,还不肯收山?
李叔说话时,一直看着耀阳,似乎明白耀阳的想法,微笑道:
“你是不是很奇怪,博士为什么会在四十几年就出现了?而且岁数不小!”
耀阳点了点头,又摇头,突然道:
“博士不是一个人!”
“对!”
李叔赞赏一笑,话语道:
“博士确实不是一个人,其实说起来,博士可以算是一个家族。他们家族的人,无论是谁继承军火生意,都会被称为“博士”。”
“果然聪明!”
耀阳点头,心中也不由为博士家族点赞:
就凭这一招虚虚实实,让外界人士不明底细的操作,已经是很多人想不出,更做不出的手法了。
试想,道上混的,巴不得全天下人都认识自己。
博士家族偏偏就“反其道而行”,玩起了神秘。
这样或许会被许多人认为孬种,但退路巨大,随时都可以收山。
李叔此时话语不停,继续讲述道:
“我救了博士的儿子后,那小子为了报答我,提议和我结拜成兄弟。同时,也愿意介绍我一些很好的买家,在生意上带我一程。”
“我也正是因为他的帮忙,用了很短时间,就已经成为东南亚有名的军火商人。”
“不过生意做得越大,我的仇人也越来越多。我年轻的时候,喜出风头,又不像博士家族那般低调,都隐姓埋名。所以在当时,东南亚军火界太多人认识我,捧我、恨我、想杀我,数都数不清。”
“也因为仇人太多的缘故,我本来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都受了我的连累,最大的都没活过二十五岁。”
“在我最小的女儿死后,当时我真是怕了,伤心了,整天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当时我在家里足足待了一年,有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我把唯一的孙子送到了米国,从此不再见,军火全部处理得干干净净,自己回到港综市与当时的保安局局长谈好了条件。”
“二十年前,港综市是怎么样你们也应该很清楚。在当时,有钱就有得谈,就算天大的事,只要不是被现场抓到,都有谈判的余地。”
“我付出了不少,倒也得到了想要的身份,一张白板。只要我从此不再沾手军火买卖,港综市政府不再追究我以前的过错。”
耀阳听得连连点头,评价道:
“很好啊,所谓时势造英雄,李叔,你也算得上英雄。曾经风光无限,最后拿得起放得下,在最好的时间,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世事无常,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李叔苦笑,对于耀阳的评价,显然有些不敢承担。
耀阳、李浩扬、阿浪、阿祖四人倒也明白,说好听点是“拿得起放得下”,说得不好听,李叔确实怕了,怕“断子绝孙”。
他回来的时间也确实是巧合,在那个特别的社会环境下,用经济洗白了身份。
如果他七十年代回来,廉政公署成立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人啊,有时候也真是这样,世事如棋,阴差阳错或许就大胜了,苦心经营到头来却是凄惨的下场。
见李叔自顾感慨,耀阳不由再把话题扯回道:
“既然都退出江湖了,那很好啊!你六十年代退出,现在已经八十年代,即将跨入九十年代。难道将近三十年的时间,你还有仇人不甘?”
“仇人,我的仇人不是被抓,就是已经死了,整个东南亚和我同辈的军火商人,仅存的屈指可数。”
李叔摇头,随即方才继续道:
“我当年退出江湖,手下兄弟们都不同意,而最不满意的还不是他们,是我的那位结拜兄弟,当时已经继承为新一代博士的家伙。”
“那老家伙觉得,给我介绍那么多客人,我说不做就不做了,那些客人很不满意。另外,那老家伙或许觉得我胆怯,也让他跟着丢人了吧。总之很多的原因,已经说不清楚了。”
耀阳点头,对于博士倒也能够理解。
试想,我帮衬你把生意做起来,还成为东南亚鼎鼎有名的军火商。
你说不做就不做了,那我给你那些渠道怎么办。
你放了人家鸽子,人家绝对会找博士这个介绍人。
换言之,你撂挑子,影响的不会是你一个人,整条生意线路都要受到影响。
不过耀阳这会儿也不说这话,安慰道:
“他虽然很不满意,但到底还是让你金盆洗手,平静度曰了。以你口中博士的势力,如果他真动手阻止,你恐怕早就不在了吧。”
“是啊!他生气归生气,但对我这个兄弟,却从来没真正为难。”
李叔眼神惆怅,感慨道。
听到这里,耀阳都不用继续听,心里已然明白很多,试探道:
“所以这次遇袭,与你本身无关,完全是博士的事?他来港综市了,你要帮你的结拜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