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鸿一愣,“为何如此?莫非是金刀前辈需要家师来壮壮门面?若如此,那我倒可以想办法联系到师父,虽然不一定能联系到就是了。”
他感觉林霁风在试探自己,所以也反过来试探一下。
万一人家的真实目的便是为了谪仙人而来呢?
“不必,贤弟假扮即可。”林霁风否了李疏鸿的猜测,“而且不必大庭广众之下出现,只需私下去见师叔一面便可。”
李疏鸿忽然感觉不对,“林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唉”林霁风仰天长叹,“师叔他恐怕已经油尽灯枯了。”
“啊?!”李疏鸿大惊失色,“可小弟数月前在京城也与金刀前辈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还十分康健来着。”
“其实那时他便受创颇重,而且十多年前他便在丐帮伤到了本源,能撑到如今都只是靠着一股执念在支撑。”
林霁风叹道:“虽师叔不说,但我也明白的,他只是想最后再见那位谪仙人一面。”
摇了摇头,他略显惆怅,“虽然师叔表现的十分跋扈,但他实则万分自责,师叔总觉得师门崛起与他无关,但实际上若无师叔在江湖上闯下偌大名号替金刀门撑起了一片天,只靠我自己也没办法重振师门。”
李疏鸿沉默半晌,轻声道:“请林大哥放心,此事包在小弟身上。”
“如此我便放心了。”
李疏鸿抬首望天。
此刻天空乌云密布,似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尔后李疏鸿视线一暗,他抬手拿下手中那片枯黄树叶。
枯叶在手心看了半晌,李疏鸿一时无言。
金刀门内,朱狗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他胸膛不断起伏,似是努力大口吸气。
在屋里苦闷的药味浓烈,到处都散发着腐烂破败的气息。
“咳咳”
他剧烈咳嗽着,尔后再度瘫倒在床上。
一切都是年轻时犯下的错啊
年轻时为了闯出名头,他在江湖上与人拼杀搏命,那时便积攒下一身暗伤。
十多年前力拼当时的丐帮帮主,他已伤了本源。
数月前在京城再次遭受重创
年纪到了,他其实自己有所感应的。
原本无漏的先天之躯此刻便不断逸散着真元。
天地真元似乎也在离他远去。
“萧三恐怕老夫就要来见你啦”
九十九年人生,终究没挺过这一百年。
未满二十便与萧三还有那人初识,他们的音容笑貌如今犹在眼前。
可那已经是八十余年前的事情了。
回想自己过去的失败人生,未满二十出山便遇上那人。
五十岁在京城目睹那人的风采却不敢相认。
八十余岁再见喝到他的第二碗酒。
九十九岁再京城喝到他的第三杯酒。
如此想来,自己这失败的一生唯一可以自豪的便是曾喝过当世无双谪仙人的三次酒了。
“师叔祖,喝点儿药吧”
床边的小弟子有些为难,“您老若不喝药的话门主要怪罪的。”
“走开!老夫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如此年纪莫非要让老夫死在病床上不成?”
老头子扭开头打死不喝药。
其实这便是他唯一的弱点了。
他不怕疼不怕死,唯一怕的便是药的苦。
吱呀
开门声忽然响起,尔后朱狗子耳边便听到师侄的声音,“师叔,这药你还是要喝的。”
朱狗子依旧死死闭着双眼,“说不喝就是不喝!这辈子没人能强迫老子做事!”
林霁风从弟子手中接过药碗,尔后挥挥手让弟子出去。
待弟子离开关上门之后,林霁风才慢条斯理吹着碗中漆黑如墨的苦药,“师叔,若你不喝药的话,如何还能见到那个人?”
“嗯?!”
朱狗子骤然睁开双眼,原本昏花的老眼之中精光四射,“师侄,此言怎讲?!”
“师叔应知晓我是那组织的一员,那自然也该知道他也在其中。”林霁风笑道。
朱狗子没好气道:“可你不是说他行踪不定,你总共也没见过他几次嘛!”
“不错,但之前我找组织内的朋友帮忙寻他,前不久终于还是寻到了。”
林霁风浅笑道:“他已经到金刀门了,不过未曾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向来不喜如此。”
“真的?!”朱狗子先是一喜,尔后叹气道,“你小子别骗老夫啦,那人来去如风对什么事都不在意,他怎会特意为了老夫出现在此?”
“师叔不是说与他相交莫逆嘛。”
“那嗐那都是老夫吹嘘的,其实老夫与他并不是很熟”
“但他马上就要到了。”
“什么?!”
朱狗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快快快!扶老夫更衣!”
说罢他一把夺过师侄手中药碗咕咚咚一口便喝光了碗中良药。
看着忽然神采奕奕的朱狗子,林霁风眼神一黯,眼眶泛着微红,“好。”
很快,林霁风便在金刀老人的催促声中服侍他穿好衣服束好发带。
他已经没办法自己穿衣服了。
金刀老人看了眼床边倚靠的金刀,他伸出手,但下一刻便迟疑了一下,尔后吩咐道:“师侄!快将老夫那金刀放在桌上!”
“嗯。”
林霁风声音有些更咽,不过还是遵命将陪伴了朱狗子九十年的金刀横放在圆桌上,尔后他扶着朱狗子挪到桌前坐下。
朱狗子身子晃了晃,但最终,他还是手扶着桌子努力坐直了原本已有些佝偻的身躯。
站在他身后的林霁风眼眸微敛站的笔直。
面前师叔努力挺直的背脊让他想起了从前。
那时也是年轻的师叔用一双臂膀撑起了金刀门的一片天空。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朱狗子有些不耐,“他怎么还没来?你小子不会诓老夫吧?”
“自然不敢,可能他有事耽搁了,师叔也知道的,他一向来去无踪,谁也左右不了他。”
先是解释了一句,尔后林霁风又安慰他,“不过谪仙人向来言出必行,他既然答应要来,那就一定会来。”
“确实如此。”朱狗子轻抚颌下花白的山羊胡,尔后忽然吹胡子瞪眼,“他与老夫乃是好友!是你小子懂还是老夫懂?”
“是是是,您老更懂。”林霁风此刻已不愿再忤逆师叔分毫。
“你给老夫拿面镜子来。”
“好。”
又坐立不安了一会儿,朱狗子吩咐师侄拿来一面镜子。
其实他很久不照镜子了。
只是此刻
看着镜子中老眼昏花眼皮耷拉还布满老人斑的脸,朱狗子不由叹息,“娘的,老夫这也老的忒快了点儿!”
“哦?你真的老了吗?”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朱狗子蓦然回首。
屋门被推开,一袭青衫走了进来。
那张带着笑意的年轻面庞
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