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番僧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他们没有骑马,但是步履奇快。颠簸不平的山路宛如平地一般。
三四尺凸起的石头,他们都无需转弯,而是一跃而过。
十三名番僧排成整齐的一列,几乎同起同落,整齐划一。
番僧除了最前面那人之外,每人背后一个行囊,腰间也是鼓鼓囊囊,显然揣着物事,至于是什么东西,不得而知。
走在最前面的番僧,一身黄衣黄帽,看上去年纪很大,约莫五十余岁,但是身手绝对不输少年。
后面十二名番僧也都是步履矫健,行色匆匆。
“大宗师,究竟还要有多久才到?”排在第二位的一个红衣黄帽,身材颀长的番僧开口问道。
“傩莫师,莫要着急。已经快了,翻过了这座山就到了。”老番僧头也不回地说道。
颀长番僧傩莫师没有说话,神色有些不快。
这句话,三座山头之前大宗师涂干就是这样说的。
傩莫师回头,喊道:“图巴!图巴!”
“噢!”一声厚重的声音答应,一个红衣红帽,背后同样是背包,肩上却多了一根前粗后细,厚重硕大紫金降魔杵的健壮番僧大步走了过来。
“傩莫师上师,您找我?”图巴的声音听上去沙哑浑厚。
“我记得你和宗乾大宗师来过这里,你认路吗?”傩莫师说道。
“认路!上一次我们也迷路了,我记得我们是在一个大山洞中过了一夜。”图巴大声说道。
“迷路了!”
“迷路了!”
后面的番僧轻声重复着图巴这句话。
涂干大宗师听了脚下不由得一滑。连忙扶住了山壁。
“大宗师,让图巴来带路吧,找到了那个山洞我们再商量。”傩莫师说道。
“知道路还不快些过来带路!”大宗师涂干冷声说道。
…………
天黑了。
篝火又点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是在山洞中。
山洞很大,而且好像还另有出口。即便是点燃了篝火,也没有一丝觉得烟熏火燎。
烤肉的仍然是薛庆。他觉得自己跟着的这一路,最大的贡献就烤肉。
现在他和这帮子斥候已然很熟。他也知道这些人其实根本不是普通的隋兵,而都是校尉。
校尉啊!
在老家,乡中里正耆老说话都不拿正眼看人,更别说公差捕役了。
自己不就是得罪了乡书手,才被诬陷通匪这才亡命江湖,最后落草为寇吗?
现在自己居然和校尉大人们交上了朋友,还能一起吃烤肉!
这要是回家说出去,有几个人相信。
而且薛庆自己也隐隐觉得,只要是跟紧这些人不掉队,自己也能弄个校尉当当!甚至更大的职位!
薛庆已经开始学习。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一身武功更为重要。
薛庆会一点武功,要不然也不敢在江湖上厮混。
但是薛庆会的那点功夫,实在不怎么样。仅仅是防身而已。
他擅长的是偷。
偷怎么了?不也是三百六十行,刚刚出魁首!
若论偷东西,薛庆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
偷和抢不一样。
用薛庆的话说,偷凭的是技巧,抢靠得是力气。
人家薛庆可是有技术的男人。
王二虎知人善任,所以查看阿勒布行囊随身物品的事,就交给了薛庆。
时间就在今天晚上。
薛庆不辱使命,几下撞身,已将阿勒布身上摸了个遍,就连亵巾都取了出来。
薛庆原封不动交给了王二虎。
王二虎大为赞叹,很是夸了薛庆几句,而且答应路上传授薛庆一套“破风斩”刀法。
别小看了这套刀法。这可是大隋军士的基础刀法。
动作毫不花哨,只有劈、拦、翻、挑四式,极为简单实用,大隋刀神鱼俱罗所创,作为隋军地定制武学。
鱼俱罗,这可是薛庆敬仰如天神的名字!
他自己是朝廷大官不说,就连两个徒弟也都是朝廷。
宇文成都和张须陀,即便是薛庆这种山野匹夫也听说过!
“破风斩?!好让人期待!”
薛庆一想到这些,烤肉更加卖力,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停顿,宛如行云流水一般。
獐子很肥,香味远远地传出了洞外。
赵安作为明哨,值守在洞外,闻着香味,却一点也不觉得馋。
因为他现在正吃着呢!
第一批烤出来的肉给哨兵。
这是李通下的规矩。
这天规矩大家都赞成。原因无他,谁有都当哨兵的时候,好事都能轮得上。
山洞中很热闹,尽管压低了声音,但是远远就能听到说笑声,万籁俱寂,声音传出了很远。
李通不愿意制止,这几天连续恶战,斥候们加紧赶路,已经非常辛苦。
现在突厥大军前锋莫提多部队后退,目前这一带并没有突厥军队出没。
裴楷愿想提醒大家几句,但是看到弟兄们连日劳累。
今日难得兴致这么高,也就没有开口,而是悄悄出去寻了哨。
裴行俨和莫颜在山洞中一角,一人拿了一块獐子肉,一丝一丝地撕着吃,不时低头说些什么。
可能洞中篝火太盛,照得两人脸上都是红扑扑的。
裴楷回洞,看到情根深种的裴行俨,不由得摇摇头叹了口气。
李通待得裴楷坐到身边,笑着问道:“怎么了?叹什么气。我倒是觉得二人是一对璧人。”
裴楷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两情相悦固然是好,但是家室、背景这些也必须要考虑。”
“乙毗汗王之女,按理说也配的上你们闻喜裴氏了吧?”李通笑着问道。
“不是她配不上十五弟,而是十五弟配不上他。”裴楷摇头说道。
裴行俨在裴氏一族大排行第十五,裴楷则是十三,所以裴楷称呼裴行俨为十五弟。
“这事倒是无妨,要不了多久……”
李通说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妥,犹豫着住了口,不再说话。
裴楷已然领会到李通的语意。
无非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变化。
这些裴楷也隐隐感觉到了,现在中原一片盛世景象。
即便是皇帝可着劲的折腾,建驰道(隋代的高速公路)、修长城、挖运河,胡人吃饭不要钱、树上裹锦缎。
这些都是砸钱的事,皇帝一样都没落下。
但是即便如此,天下仍然算是富足,仅仅是含嘉、兴洛、回洛几个粮仓储存的粮食,还能在折腾一阵子。
但是皇帝居然想要对高句丽用兵!
这可是惊动天下的大事。秦朝乱天下的导火索是什么?
不就是陈胜吴广大泽乡举事!
原因何为?
不就是赴渔阳戍失期!
现在天下壮丁、粮食齐赴涿郡,谁知道会大声什么事!
而且辽东荒原,离着涿郡近万里之遥,而且还横跨鸭绿江。孤军远征,胜负又有几成胜算?
其实现在形势已然几成累卵!今后之事殊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