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卫清荷过来的时候，卫元德的心情还算平静，毕竟挨打的那个不是他的女儿。

坐在下首的卫元才却是怒火中烧，若不是给卫元德面子，他早当着卫元德的面发作出来了。

他们两个是嫡亲的兄弟，其他的庶兄弟早早被分家出去，另外择府居住，平时里也没有任何来往。

两家一向亲近，这些年来卫元才一直是真心敬佩自家大哥的，也是真心把大将军府当成自己的家的，所以卫清樱在自己家里受了欺负，卫元才才会格外生气。

卫清樱是二房唯一的女儿，还是嫡长女，卫元才对她那是疼到骨子里，现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这个当父亲的能不出面帮她讨回公道吗？

别跟他说什么小女孩之间的打打闹闹，卫清荷那句话明显是诛心之语，什么“大将军府的地界儿”，什么“本小姐的地盘”，现在大将军府还轮不到她一个女人做主呢，就敢如此嚣张，等大将军府真到交到卫怀礼手上，他家的樱姐儿还能有活路？

为了二房着想，更是为了樱姐儿着想，他还真不能让卫怀礼这个庶长子接手大将军府。

可大将军府到底是大哥的，他如果违背了大哥的意愿，大哥还会不会与他闹翻，并因此而恨上他啊？

卫元才心思百转千回，眼神再次放在卫清樱身上，之前的犹豫又变成了满满的心疼。

此时的卫清樱正被母亲陆静嘉拉住双手，轻声安慰着，她低着头不时轻声饮泣，露出来的半边侧脸又红又肿，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看得卫元才胸口一阵阵发堵。

在卫二夫人的下首，还坐着嫡长子卫怀智、庶子卫怀义、庶三子卫怀勇，卫元才把他们一并带了过来，就是为了给卫清樱撑腰的。

可以说，这一次二房是阖家出动了。

看到二房为了一个女儿，竟然全体出动来问罪，卫元德不由得有些头疼，一方面觉得二房的反应过于夸张，另一方面又对卫清荷这个惹事生非的女儿多了几分埋怨。

在自己府里欺负自家姐妹，这事儿说出去并不光彩，会让外人以为大将军府内部不够团结，姐妹起了内讧呢——虽然是事实，但不能传出去啊。

前有换子一事，现在又出个姐妹内讧，他们这是嫌大将军府的名声不够坏，准备再添上一把火，是吧？

卫元德越想越气，忍不住瞪了卫大夫人一眼。

都怪这个女人管家能力不够，导致治家不严、御下不力，造成家里现在这一团乱麻，大将军府的名声也岌岌可危。

卫元德俨然忘记了，他自己才是那个乱家之源，如果没有他盲目偏宠姜姨娘，姜姨娘又怎么会生出不该有的野心，敢做出换子一事，她所生的子女又怎么会在府里横行霸道，欺负自家姐妹呢？

不过男人嘛，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错误的，他们只会把错处推到女人身上，让女人背上骂名，最后他自己倒是清清白白的。

当众人各怀心思时，姗姗来迟的卫清荷终于出现了。

“大小姐来了！”守在厅外的丫鬟高声通禀，掀起帘子让卫清荷进去。

卫清荷一走进正厅就看到对她怒目而视的卫元才一家子，愣了愣，随即面不改色地上前，打算向卫元德几人行礼。

“混账，还不跪下？”

可惜还未走到众人面前，卫元德便首先发难，一个装满茶水的茶杯摔在她脚边，立即碎成无数片。

不过卫元德到底心疼卫清荷这个女儿，茶杯扔得极有技巧，哪怕碎得再细也没有伤到卫清荷，就连茶水也未曾飞溅到卫清荷一星半点。

看到这一幕，卫元才一家子如何想的不知道，卫大夫人十分不给面子的翻了个大白眼。

卫清荷脑子有点晕，不过她知道自己动手打人之后，必须对卫清樱有个交待，而且是避不开的，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顺着卫元德的话跪下去。

由于卫清荷跪得太过干脆，原本正在气头上的卫元德反而一愣，表情讪讪的，有点骂不下去了。

在卫大夫人轻咳一声提醒过后，卫元德用严厉的语气问道：“荷姐儿，你为何要打樱姐儿？姐妹间有什么事是不能说清楚的，非要动手伤人不可？”说到最后，他又软化了语气：“当然，如果荷姐儿你给出的解释合情合理，为父也不是不能……”

“老爷！”

“大哥！”

“大伯！”

卫大夫人、卫元才和卫二夫人一起不满地叫了一声，卫元德这才尴尬地咳嗽两声，止住话头。

看卫元德的样子，是指望不上他会狠下心肠来教训卫清荷了，偏心偏到胳肢窝的家伙，谈什么公平、公正呢，卫大夫人干脆撇开他，自己开口问道：“荷姐儿，樱姐儿说你打了她，你对此可有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卫清荷直接了当地摇了摇头，坦然望着卫大夫人。“女儿确实动手打了她。”

“为何？”

“女儿也是气晕了头，情急之下一时失手打的她，女儿愿意向樱姐儿道歉。”卫清荷半转过身子，看向卫清樱。“二妹妹，对不住，是大姐做得不对，大姐在这里向你赔礼了。”说罢，她郑重向卫清樱行了一个礼。

卫清荷赔礼赔得太过干脆利落，不但堵得卫元才一家无话可说，还换来卫元德的心疼。

“好，好，好，这才是我卫家的女儿，敢做敢当！”不等卫清樱表态，卫元德就率先拍了拍手掌，一迭声让卫清荷站起来。“荷姐儿你先起来，别跪着了，地上凉！”

“老爷！”卫大夫人再次不满地叫了卫元德一声。

卫元德瞪眼：“你闭嘴！”他知道卫大夫人是想趁机惩罚卫清荷，但他怎么可能让卫大夫人把这事儿说出口呢。

卫大夫人气怒交加，直言道：“老爷，荷姐儿毕竟做错了事，不能因为她认错得快就让这件事过去，该罚的还是得罚……”她边说边使劲向旁边卫元才所坐的方向使眼色。

卫元德一向不喜见到卫大夫人，并未留意到她的眼神，直到卫大夫人的眼睛翻得快要抽筋了，他才留意到卫元才那黑如墨汁的脸色，顿时愣住了。

糟糕，因为太过开心，倒把二弟一家子给忘记了。

让卫清荷离开的话在卫元德舌尖转一圈，又重新咽回肚子里，他改口说道：“罢了，荷姐儿做事冲动，不顾姐妹之情动手打人，实属不该，便罚你跪祠堂三天，抄心经二十遍，你可接受？”

“是，女儿愿意接受惩罚！”卫清荷既没有辩解也没有反抗，痛快应下了这个惩罚，再次换来众人的怔愣。

这脾气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卫清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