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公子与玄衣人刚走出包厢，对面清风楼内的卫怀唐似有所感，眼神闪了闪，继而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干饭。

清风楼门前，两名伙计仍在忙着洒水扫地，周围的人们匆匆来回往返，旁边摊贩的生意依旧，谁也不曾将之前的那桩惨事放在心上，最多就是在聊天的时候多添一项谈资，以增加趣味性。

就在街道的另一端，同样有一对主仆躲在转角的墙根儿，呆呆望着清风楼的方向，兀自出神。

这一对主仆是两名女子，锦衣公子带着玄衣人恰好从她们身边经过。

站在前面的小姑娘应该是哪家出来逛街的娇小姐，一看见他们二人的身影，当即脸色微微发白，想是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她似乎不想面对他们，匆匆低下头，并将身体偏转过去，躲开了他们的视线，不让他们看到她的正脸。

站在她身后的小丫鬟见状，也急忙跟着她这么做。

锦衣公子对街上的女人没有任何兴趣，目不斜视的越过二人，消失在人群中。

过了半晌，小姐才抬起头，目带怨毒地瞪了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

这时，小姐的正脸露了出来。

她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却长得一副花容月貌，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小、、嘴，说不出的风姿绰约，一身粉红色的襦裙将她的肤色衬得红、、润有光泽，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可惜，本处于爱笑爱闹的年纪，却过早的染上轻愁，那双清澈无垢的眼眸也早早褪去纯真，带上了淡淡的沧桑及疲惫之色，仿佛一名历经苦难的妇人，不但失去少女的天真与活泼，也失去了对生活的所有热情。

或许是她那张脸长得太好，明明是这么违和的气质，放在她身上却将她衬得与时下贵女截然不同，既矛盾又充满了诱、、惑，仿佛一个迷团，深深地吸引着别（男）人去探索她心中的秘密，解开她身上的迷团。

不过，当她将视线投向卫怀唐所在的窗口，沧桑被兴奋取代，疲惫也转换成浓浓的算计，仿佛那窗口里坐着的，是她等待多年的旧情人。

小丫鬟看起来最多十二、三岁，长相明丽，一双懵懂的眼睛顺着小姐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半掩的窗口，里面隐约有人影在动，忍不住疑惑的轻声问道：“小姐，您在看什么呢？”

要是肚子饿了，就进去吃饭呗，府上又不是没有钱，主母也不曾苛刻刁难她们，何至于站在此地苦苦守着啊？

小丫鬟腹诽归腹诽，却不敢当真把这些话说出来，免得被小姐听到，又找借口狠狠惩罚她们。

以前的小姐还是很好说话的，自从她大病一场之后，性格就变得古怪了许多，动不动惩罚下人，动不动就摔东西，为这，府里的主母已经数次警告她了，可她还是改不掉这个作派。

对于她们这些奴婢下人，小姐更是一万个看不上，哪怕她从未说出口，但她们能感受得到那份轻蔑与鄙夷，仿佛她们皆是低贱污浊不堪之物，只有她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位。

然而能怎么办呢，她是丫鬟，小姐是小姐，既入了这个府就尽好这份职，遇上不好的主子，只能说她们命不好罢。

被问到的小姐瞬间收回脸上的痴迷，淡淡道：“没什么。”她冷冷瞥一眼身后容貌清秀的小丫鬟，随即垂下双眼，掩去心头浮现的厌恶。

都是一些养不熟的贱蹄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经常敲打敲打，她们很容易忘了自己的身份，嗤——

小丫鬟只觉得身上一凉，仿佛被什么毒蛇盯上了。

可她搞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能悄然向着小姐的方向挪近一步，仿佛能从小姐身上得到足够多的安全感。

她却不知道，那份凉意，正是她家小姐带给她的。

果然，靠近小姐也不能减轻凉意，小丫鬟疑神疑鬼的看了看四周，结结巴巴道：“小，小姐，奴婢觉得，觉得外面不太安全，不如，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感受到小丫鬟的接近，小姐不喜的微微蹙眉，同时不露痕迹地避开丫鬟的靠近，随口应道：“嗯，回吧！”

反正要找的人已经找到，还是她记忆中的恣意张扬模样，也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坏脾气。

其实她们早就在街角站着了，虽说没能挤进人群中看个仔细，不清楚那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当某个人从窗口探头出来时，她还是将他的模样尽收眼底，心中那叫一个惊喜交加，差点忘形的冲上楼去，与他见上一面。

可是，她到底忍住了，逼着自己硬、、起心肠，没有匆匆赶去见他。

此时的她还未与他相识，也没有发生过那么多的事情，若是她贸然上前找他，只怕依着他的坏脾气，一定会把她赶出去吧？

到那时她可就丢大脸了，家里人知道了也会把她关起来，不让她再踏出大门一步的。

为了将来的好日子，她此时必须忍！

前世那么艰难都忍过来，如今这点子距离又有何惧？

没关系的，只要他还在京城，只要他还未成亲，她总能找到办法见到他的，然后，紧紧抱住他的大、、腿，让他护她一生周全……

小姐先是踌躇满志，继而又遗憾的轻声叹息，最后再留恋地看一眼窗口，这才掩下心头酸涩，带着既欢喜雀跃又心事重重的矛盾心情离开了。

袅袅婷婷的身影渐渐远去，只余一声叹息，外加一缕梅花般的幽幽香风，在空气中飘飘荡荡，最后，消失于无形。

而在小姐转身的一刹那，卫怀唐正在夹菜的手微微一顿，狐疑地从窗口的缝隙中看向小姐离开的方向，须臾又收回视线。

啧啧，真是没意思，不过是吃个饭，都能遇到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京城的人就是吃得太饱了，导致他们整日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尽做些无聊又伤春悲秋的事情。

有这么多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去关外杀敌呢，起码能保家卫国，总比醉生梦死要好。

……嗯，这坛子酒不错，就是好像不够醇，略带一点苦涩的味道，酒劲也不够，都不辣，肯定不会让他醉生梦死的，哈哈哈哈……

至于窗外那些跳蚤般的人物，卫怀唐从不将他们放在心上，依旧心无旁骛的吃着饭，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店小二把他指定的三只板鸭用油纸包好拎上来时，他又指着几样觉得味道不错的菜肴，让店小二多打包一份，这才让有寿拎着它们，上马朝大将军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