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将头垂得更低，似是默认了徐瑶的话。

不默认不行，点不点头可由不得她做主。

徐瑶继续道：“槐园里大半的人都是你送进来的，今晚你又将她们救出来，你觉得，这功与过……可以互相抵消吗？”

黑衣人身子一震，继续沉默。

站在徐瑶身后的一群少男少女一阵哗然，随即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不相信徐瑶的话，却又忍不住用狐疑的目光看着黑衣人，希望她能够出面反驳徐瑶的话。

只要她不承认，他们就相信她，因为她曾冒着生命危险把他们救出来。

可惜的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黑衣人长久的沉默，让他们渐渐寒了一颗心，转而开始相信徐瑶的话。

人群中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气得当即站出来反对道：“不可以，这件事不能抵消！”她义愤填膺的看着黑衣人，一双大大的眸子因怒意翻涌而愈发明亮。“我们本不必遭受这些罪的，是她助纣为虐，才害苦了我们，把我们的后半辈子都毁了。现在又来装好人，把我们救出去，她可有问过我们，需不需要她的假好心？”

这个小姑娘应该是从哪个大户人家被拐来的，气质端庄，举止优雅，哪怕气得不轻，也只是红着眼瞪视黑衣人，做不出更加失礼的举动。

但人群中还有一部分小姑娘是从乡野村间被掳来的，她们明显要泼辣许多，其中一个小姑娘上前，朝黑衣人呸了一口，指着她破口大骂道：“呸，你个黑了心肝的，我们好好在乡下活着，没招你惹你，你凭什么把我们抢过来送给你家主子？你让我们以后还怎么活得下去？你这个害人精，哇——”

骂完最后，小姑娘没忍住，伸手打了黑衣人两巴掌，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哭声之凄惨，之委屈，仿佛动手的不是她，她才是挨了打的那一个。

在场众人没有人指责她，反而跟着她低声哭了起来。

没办法，这个时代对女人太过苛刻，名节大于一切，哪怕她们此刻被救了出去，回去也是物是人非了。

即使家里亲人不介意她们的遭遇，仍在盼着她们回去，周围的邻居和村民却不会让她们好过，光是流言蜚语就能压垮她们，还会拖累她们的家庭。

更严重一点的，说不定族人还会因此事而要求族长处死她们……

造成这些悲剧的，正是眼前这个“救人”的黑衣人，她们怎么能不气，怎能不恨！

别说小姑娘们难受，就是那些男孩子们，也难受得恨不能生啖黑衣人其肉。

别看世人好似对男人更为宽容，可谁又关心他们在遭遇这些事之后，能否过得去心理这一关？

明明他们都有着大好前途，以后可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结果因为黑衣人，平静的生活都给毁了。

如果今天晚上没人救他们出来，他们又哪来的未来可言？

功过想抵消？

绝不可能！

一群人，尤其是小姑娘们，轮番指着黑衣人破口大骂，以发、、泄心中的那口恶气。

哪怕他们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冯和父子，黑衣人不过是听令行、、事，也还是要骂她，谁叫她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不过，这些人到底年龄还小，骂归骂，要他们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那倒是做不出来的。

另外一些人则比较理智，到底在心里记着黑衣人拼死救出他们的那一份情，加上对徐瑶的话半信半疑，所以并未站出来指责黑衣人。

直到——

蓝衣少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认得她身上的味道，那天晚上把我们送进槐园的，她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所有人听到。

不愿骂人者：“……”

得，他们的那点子好心还是喂狗算啦！

有脑子转得快的人，马上想到蓝衣少年之前对待黑衣人与徐瑶、卫怀唐时的不同态度，还有他早前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终于，他们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了。

徐瑶和卫怀唐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惊讶的看向蓝衣少年，惹得俊美的少年立马红了脸，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连头也不敢抬。

他不知道的是，徐瑶和卫怀唐的直播间里，此时已经是一片鬼哭狼嚎。

【啊啊啊啊，漂亮的小哥哥，我可以！】

【好多俊男美女呀，我可，太可啦！】

【小哥哥脸红了，这是害羞了吧？】

【太可爱了，嘤嘤嘤……来让姐姐抱抱～～】

【哎哟，这位小哥哥说他认得某个坏女人的味道，鼻子好灵，真真是狼系少年，姐姐喜欢！】

【哥哥也喜欢！】

【楼上的滚粗，这么多好看的小哥小姐姐，老阿姨都不够分，你跑出来抢什么抢？给朕叉出去！】

【你们都喜欢小哥哥，我不挑的，漂亮的小姐姐，给个姬会……】

能被冯子衡看中，并将之抢进槐园的，相貌自是不一般，放在人群中那都是上上之选，这么一大群少男少女站在一起，根本就是颜控党的福利，也是颜控党的狂欢！

直播间里一片欢腾，弹幕刷满屏，跟过年一样热闹。

徐瑶忽然有些庆幸，这个直播间只有单向的声音输出，观众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他们却听不到观众的声音，不然的话，光是观众发出来的话都能让她的脑袋炸掉。

卫怀唐似乎也有同样的看法，一向冷着脸的他都有些绷不住了，俊脸微微扭曲着。

徐瑶斜睨卫怀唐一眼，努力憋笑，转头看向黑衣人，用遗憾的语气道：“你看，众望所归，不是我不给你机会哟……”

“我明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黑衣人低头认命的说了一句。

“哎哟，你不要这么难过嘛，看得我都有些于心不忍，想干脆放你走算啦。”徐瑶装腔作势的说着，还假惺惺的用手捂着胸口，一脸难过。

本来她的外表就长得娇弱，极具迷惑性，再配着她那副我见犹怜的小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她真的心软了，打算放过黑衣人。

其他人一脸焦急，却不敢贸然开口，只有了解她性格的卫怀唐，一脸受不了的别开脸，不忍直视。

果不其然，徐瑶的下一句话，让黑衣人恨不得牙痒痒的：“但出来混，总是要还哒，你把他们送进槐园，他们不可能一笑泯恩仇呀，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是吧？”

黑衣人：“……”是，你实力强大，你怎么说怎么算。

“唉，看在你为了救他们出来，身受重伤的份儿上，我还是饶你一次吧。”徐瑶小手一握，仿佛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黑衣人听了这话，不但不高兴，反而在心里咯噔一下。

作为一名被徐瑶恶趣味的追了几条街，被迫跑遍四个城门的苦逼人士，黑衣人觉得，徐瑶的话让她更加毛骨悚然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