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
初春烟雨潇潇,庭院弥漫着清冷。
云缚安醒来,脑袋钝痛,上手一摸,缠上了一圈圈的绷带。
嗯?
怎么回事……
云缚安伸出自己的手来,莹润白皙且小。
她重生了?!
“小姐醒了!快找大夫来,小姐醒了!”
好像是绿萼的声音,快活明亮又惊喜。
云缚安慢慢将手握紧,从呆愣中醒神。
下一瞬,守在门外一个着绯色绣麒麟朝服的中年人便提步走进来,他面容微微苍老,眼睛却明亮有神,更显威严与端方。
“阿翁……”云缚安看见熟悉的面孔显露出关心的神情,声音哽咽,泪一下子便止不住了。
她的阿翁,这是她的阿翁。
死在了八子夺嫡之中自小疼她如珠似宝百般爱护的阿翁。
终于,她再次见到了。
听着素日任性娇蛮的小孙女这般委屈的言语,武安侯再无平日的肃穆庄严,将宝贝孙女抱在怀里:“娇娇啊,阿翁在呢,还疼不疼啊?”
【我的娇娇,这是受了多大的苦……】
憋闷了两辈子的委屈,在此刻全部倾泻了出来,让武安侯愈发心疼:“没事了,沈家人会来道歉的,没事的,阿翁改日就把西山给它掘了!”
【宝贝娇娇,就是因为太单纯了,才会被沈珏那样的男人蒙骗!】
云缚安听着武安侯小心翼翼的话语,连那狗男人的名字都不敢提,甚至还强颜逗她笑,一种窒息的感觉在她心中弥漫。
沈珏,她绝不会放过这个狗男人。
上一世此狼心狗肺之人利用她的喜欢,作践她乃至整个武安侯府,让武安侯府成为整个上京的笑柄,也算是她识人不清,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嗯……不对啊!
刚才阿翁根本没开口说话啊?
云缚安一下子愣住了,将大哭转为啜泣,眼神渐深:“阿翁,我们以后不提这个事情了行不行啊,孙女已经不喜欢他了!”
瞧着小孙女的情绪稳定下来,说出的这些话让武安侯一下子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娇娇,这是转了性子了?莫非受的刺激大了?】
武安侯将云缚安放开拿了个软枕让她靠上,摸摸自家孙女的头:“不管怎么说,阿翁还是希望娇娇可以开心一些。”
【其他的事情,就让他做个做阿翁的去办吧!】
待武安侯离开走远了,云缚安鼻尖酸酸的,呆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这是……
巫术吗?
“小姐,女医来了,让她为您把把脉吧?”绿萼将女医带进来,仔细为云缚安垫了垫腰。
女医手刚搭上云缚安的脉,云缚安便听见了女医的心声:
【这个小丫头的身体也太弱了一些啊!得加点补气血的药,不足之症只能后期调养了,有钱人家就是好,娇生惯养着!】
“您的身体已无大碍,只需要好好照顾些伤口,别碰了水,容易留疤。”女医仔细的说道,“我这就开个药方,您好好补补气血。”
几乎与她听见的无二。
云缚安点头,绿萼笑脸盈盈,拿了银钱将人送走。
云缚安奇怪地看着自己的手,难道是只要她的手碰到别人,便能听见别人的心声吗?
这也太奇幻了,志怪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云缚安握紧自己的拳头,家里的人怜她早年丧母,一心疼爱,自己却自降身份,还让整个武安侯府都陷入危难之中。
她的罪,她来赎!
绿萼陡然瞧见小姐的眼睛露出不经意的阴暗,心里微微一抖。
小姐醒来,似乎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带着冷意。
武安侯却遣了罗管家,请云缚安去前庭花厅。
云缚安经历了太多事情,一时间反而有些恹恹:
“罗叔,阿翁可说了是什么事情?”
“奴才不知,侯爷只说请小姐移步前厅。”罗管家和蔼中带着十分的恭敬,云缚安养在武安侯膝下,他算是看着这位娇贵的孙小姐长大的,同样喜爱。
云缚安只得先抛下脑袋其他的想法,被绿萼伺候好穿戴后便跟着罗管家去了前厅。
“娇娇来了?”武安侯严肃阴沉的面容在看到云缚安的一瞬间,变得可亲了许多。
这是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娇宠了十年有余的孙女。
云缚安乖乖行礼:“娇娇见过阿翁,见过大伯伯,二伯伯,爹爹。”
是了,云缚安愣了一下,她与阿翁,并没有多少血缘关系在里面。
大伯二伯乃至爹爹和大姑姑,都并非阿翁亲生的啊,唯有亲生的一个小姑,也已经远嫁了,极少能够回来看望他。
可阿翁,仍然为了这个血缘淡泊的家,不仅在自己亲爷爷离世之后接管了自家这一支脉,并为此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好孩子,快起来,到阿翁这来坐。”武安侯的下手位安置了一个小椅子,正是为云缚安准备的!
她一坐,就是九年,如今,她十一岁了。
云缚安忍住内心的苦涩,乖巧地坐下,略一抬头,便看见了被她忽略的沈氏一家。
害她摔下假山的罪魁祸首沈依依,正在用恼恨的目光看着她。
沈依依的哥哥,沈珏,正是上辈子云缚安心系之人。
不过,上辈子十一岁的时候,并未发生过这种事情,难道是为了她能够重生,才改变的吗?
“既然现在两家人都到场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沈家现如今的家主沈桓面色有些不耐。
“沈大人心中难道还不清楚?为何你们被请到这武安侯府来?”
“西山寺的香火旺盛,娇娇好心邀请你们沈家一同去观赏桃花,而你们却因为争执,失手将娇娇推落山下,若不是娇娇有个忠仆,你们是不是还要毁尸灭迹,伪装成一场意外?”云缚安的父亲云三爷云恪开口便是冷言。
到时候武安侯府,根本没办法追究,更没有理由!
这不是把武安侯府的脸往地上踩吗?
云家大伯和云家二伯都面色不虞。
云恪早年失去发妻,独有两个女儿,自是十分珍爱,特别是云缚安,两岁时便被云恪送到叔叔武安侯膝下教养,为的就是不希望她囿于闺阁。
可自己一股脑辜负了阿爹和阿翁的苦心,硬生生要把自己往沈家那个火坑推。
还有独活,难怪云缚安觉得自己身边少了点什么!
原来是独活为了救她受了伤,没在自己跟前伺候了。
沈珏不过才十六岁,生的文人俊朗模样,写的一手好字,他看的起所有贵女,唯独看不起武安侯府云缚安!
“云缚安,你自己说。”沈珏眼睛盯着云缚安,觉得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我和你自幼可有婚约……”
这若有若无威胁的声音,难道是她云缚安不好好回答话,便要威胁同她解除婚约?
竟然想威胁她逼她说出与沈家无关的话!
到底也证实了这沈珏本就只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罢了!
都死了一世了,云缚安难道还能怕他?!
云恪兀地出声,声音里满是怒气:“放肆!无知小儿,你竟敢……”
在武安侯府里威胁武安侯府的小姐?
还当着长辈的面!
“云恪,住嘴,听听娇娇怎么说!”武安侯面无表情将手放在宝贝孙女的肩上,“你只管说。”
【娇娇,别怕!阿翁就是你坚不可摧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