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为了装得像一点,里面确实放了一个骨灰盒,并且装满了骨灰。
她看着,转念一想——算了,区区骨灰,根本无法通过DNA来判定原本主人的身份,也不担心他们拿去检验。
坟很快就被挖开了,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梨木盒子。
那些挖坟的人立即从里面拿起来,递给了那个为首的男人。
他接过后,捧在手心里端详片刻,突然开口说了些什么。
距离太远,雨幕太大,杜离忧根本看不清他的唇在如何动,自然也看不清他的唇语。
她只能看到那男人捧着她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宛若手捧一个十代单传的家族珍宝一般。
而后,就在她要继续往下看的时候,风突然改变了方向,突然改变了雨水的方向,让她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浇进了眼里。
杜离忧赶忙捂住眼睛揉搓。
也因此,她没有看到更让她难以置信的下一幕——那男人手捧这骨灰盒,垂眸,眸中神色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什么。
而后,他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就在他喷出鲜血的瞬间,还不忘将骨灰盒避开,没有任何鲜血滴落在上面。
一地落红,很快就被大雨冲刷干净。
他的身子还在因为剧烈咳嗽而不断颤抖,掌心之中的骨灰盒却仍旧被捧着,完全没有落到地上。
他嘴角仍有丝丝鲜血渗出。
旁人见了慌忙上前想要扶他,却被他并冷如刀锋的目光给吓得站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姐姐........”
他擦着嘴角鲜血,很是用力,瞪着掌心的骨灰盒,眸中猩红泛起,也不知道在与谁赌气。
双手颤抖着,手背明明青筋暴起,掌心之中的骨灰盒却仍旧是完好无损。
“你以为你死了,就能逃离我了吗?”
恰好这时杜离忧刚刚将眼睛擦干净,抬眸正欲继续往前看,却不料头顶一个树枝落下,直挺挺地砸在了她的头上。
她立即丢开树枝,却看到了那帮人同时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杜离忧心里一沉——该死的!
竟然被发现了!
她抬眸,对上了那个为首的人的目光。
杜离忧身子一个瑟缩——就算是这样的瓢泼大雨打在身上,将她浑身都浇透了,也没有感觉到很冷,却在他的目光笼罩之下让她感觉到了冰冷。
彻骨的寒凉,从心里蔓延开来的感觉.......
杜离忧瞳孔骤缩。
这世界上,她还没有遇见能让她有这样感觉的人!
他到底是谁?!
等不到那帮人过来看,她立即转身,脚下一个用力磨平了自己的脚印,猫着腰跑到前方悬崖,纵深一跃——下面就是大海,只要跳进去,她就有逃生的机会!
雷澈看着那有些颤动的灌木丛,目光阴郁,大步走了过去,只见那树下有两道深深地痕迹——明显是人为的。
他看着那两道痕迹,眸子阴冷。
不知怎地,他竟然突然想起来了她教导他的第一课。
“如果哪一天你执行任务的时候,需要潜伏,那么现在放在你面前的同样是泥土地,一块是湿润的一块是泥泞的,你定要选择踩在泥泞的上面。”
“为什么?”
“因为泥泞的踩在上面确实会陷下去,但是若是你离开可以因为土地松软而很容易地将自己的脚印磨平,不留下任何属于有关自己的痕迹,尤其是大暴雨天气,更为明显。”
“这样才能完美地摸出任何痕迹,不给敌人任何一个可以找到你的机会。”
他垂眸,看着地上一滩泥泞,神色竟有些许的恍惚。
大雨里,突然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低喃,好似低声耳语。
“姐姐.......”
是你吗?
姐姐?
杜离忧从海水里浮出,扭头看着一眼远处的悬崖,长出一口气——没有追兵,她稳了。
当初把坟墓选在这里,就是念及着这座城市里没有任何一个牵挂的人。
况且这座城市又距离原本的那座城市很近,就是相邻,抱着“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是最危险的地方”的念头,专门选在了这里,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找上门。
幸好每一次不管去哪里都会先考虑逃跑路线,并且记牢闭着眼睛也能摸到,这才勉强逃走。
正想着,一个大浪打来,腥咸的海水扑面而来。
杜离忧被呛得一口水咳了出来,伸手一抹,将脸上的海水抹干净,扭头看向了远处已经只剩下一个轮廓的悬崖。
幸好他们没有追来。
松了口气,随即疑惑浮上心头。
她眉头微皱。
不过那个人,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
正欲上车的雷澈看到金忠泽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先将骨灰盒放进了车厢背后的秘密盒中,而后用指纹重新锁住,这才扭头看想来者。
只见他面色苍白,朝着他鞠了一躬道:
“先生。”
下一句,犹如晴天霹雳。
“货被毁了。”
雷澈眸中暗潮汹涌,声音冷了下来。
“什么时候?”
气势,也随着他的声音而骤冷。
金忠泽不由得额头冷汗密布,低声道:
“两个半小时前。”
雷澈皱眉。
“.......”
听说找到她的坟墓了,他立即赶了过来,并且下令期间任何人不允许打扰,不管是谁。
没想到这短短的两个半小时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动静。
他压着声音。
“谁干的?”
那人立即回答。
“一个签子,跳海逃跑了,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
这样子多半已经追不上了。
不然到了现在也不会追不上。
刹那间,雷澈身上的气势骤然降低。
“身份查清楚了?”
那人立即回应。
“暂时确定,根据淡栗色的头发,应该是韩宇。特勤组总负责人。”
雷澈沉默不答。
怪不得.......
这人的能力是组织内部一等一的强。
他直接上了车,淡然。
“回去,不必追。”
那个已经做好了被狠狠责罚的金钟狄听闻愣了愣,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车上的人。
他能感觉到——他今天的心情,竟然出奇地好。
被毁了几十亿的货物,怎么会心情这样好?!
那人询问般地看向了他身边的人——奇岩,先生的贴身私人特助,是这么多年来他身边最为亲密的一个人。
没有之一。
奇岩无奈笑了笑,摇头,金丝眼镜背后的一双眸子透露着些许的无奈——他也不清楚。
但是自从今天早上,先生要过来看坟,似乎他的心情就很不错。
那种好,就算是谈成了上百亿的单子,都不曾有过的。
雷澈坐在车上,垂眸,二指间捏着一朵暗黑色的玫瑰花瓣。
黑曜石般的眸子神色忽明忽暗,看不出什么情绪。
唯有清冷的目光,宛若黑夜的月色。
他向来对这些香艳的却又毫无自保能力的东西嗤之以鼻,但是却仍会随身携带一些。
因为,她喜欢。
姐姐.......
他抬头,扭头看着车窗的玻璃,唇角微勾。
玻璃上的人,影影绰绰,也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
你最好不要被我找到......
不然的话......
将这一片薄的花瓣在眼前大量了一边,他眸中猛地闪过一丝狠厉,二指用力,而后———只见淡红色的汁液顺着他手指的纹路扩散开来,好似被刺破皮肤缓缓流出的鲜血一般。
那朵花瓣被他蹂躏成小小一团,在他掌心之中可怜巴巴的,毫无挣扎能力。
宛若刚从情欲之中抽身而退的姑娘的皮肤,鲜红之中带有少许的粉嫩,颜色软的恨不得让人咬上一口。
他扭头,看向了车窗。
窗子上,倒映着他的面庞。
深邃的轮廓,俊美的五官,阴柔的脸庞,还有眸中刺骨的阴寒........
以及,微微扬起的唇角。
你的下场,可就真的......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似有若无。
像极了她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