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下午,已经连续赶了三四天的路,忘从生和岳灵珊、钟镇三人,人困马乏,十分的疲惫。
但身体上的劳累无论如何也消弭不了忘从生心中的悲切。
从开封到南阳,一路骑行七八百多里,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荒芜的官田,大片大片上好的良田无人耕种。
现在正值春耕,农民却有田不种。忘从生不由得想起之前借宿那家主说的话,老天爷不给饭吃,税收比地里的产量还高,又有谁会想着种田呢。
民以食为天。本就是冬冷夏旱的时期,却荒芜这么多的官田,难怪一路上有那么多的山匪流寇,那些都是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底层民众。
“唉!!”
忘从生满肚子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禁在想,笑傲江湖,什么是江湖?前世他不知道,只是心里幻想着鲜衣怒马,儿女情长。
现在他来到了真正的“江湖”,却更加迷茫。成百上千的门派,数不胜数的江湖人士,他们不事生产,却还在剥夺着供他们饭吃供他们酒喝的人的权利。
若是处于盛世王朝倒还供得起他们,但现在是明末乱世,这几年里光忘从生听说过的起义造反就不下十数起。难道所谓的江湖就和这个国家,和这些民众一点关系的都没有吗?
先有人,才有侠。
江湖若是离开了“人”,只空口去谈所谓的“侠”,那还叫什么江湖?
忘从生将他的疑惑说给岳灵珊和钟镇听,虽然岳灵珊还小,但她还是明白忘从生的意思。
或许她现在还不太懂得这些道理,但忘从生已经在她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一颗扎根于底层民众的种子。总有一天,这颗种子会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钟镇倒是深有感触,原来他小时候家里就是给地主打工的,经常有上顿没下顿,一年到头,只有过年饭菜里才有一点荤腥。
后来他家里实在养不起,就把他妹妹卖了,没过两年他父母也病死了。
这年头,穷人是看不起病的,病了就只能硬托,最后没能扛过去。
所以钟镇明白忘从生的意思,但他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高高在上”了起来,仗着武功高,从不愁吃喝,以前听过的没听过的,现在全都吃腻了。
他回答不了忘从生的问题,只能留给忘从生自己去思考。
太阳西沉,夜色降临,夜里不适合赶山路,三人决定就地歇息一晚。
好在他们早就准备齐全,一人双马可以带不少东西,帐篷也准备好了。
将三顶帐篷成品字形扎好后,忘从生拿出两瓶药粉。他将药粉围着帐篷和拴好的马匹撒了两大圈。
“师哥,你撒的这是什么东西?”
岳灵珊有些好奇的问。
忘从生耐心的解释道:“我撒的是两种药粉,野外露宿要注意安全。一种药粉是驱逐野兽的,它散发的味道绝大部分的飞禽走兽都不喜欢。另一种药粉是预警的,现在匪患众多,不得不防。”
“公子少年老成,做事滴水不漏,钟镇佩服。”
钟镇倒是适时送上一个马屁。
忘从生摆摆手,“这些经验都是师父和师娘传授给我的,我只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三人拿出干粮水袋,将空空如也的肚子稍微填一下,便各自睡去。
虽然有药粉示警,但值夜仍旧必不可少。前两个时辰,是岳灵珊和钟镇守夜,两个时辰过后,再换忘从生负责,直到天亮。
初春的山林,夜晚寂静无声,连鸟儿都停止了鸣叫,只有微风徐来,将树叶吹的哗哗作响。
忘从生盘坐帐篷里,今天晚上他便要一举突破无名神功的第四层。
那本古籍早已被他记的滚瓜烂熟,每一个穴道,每一条经络,每一种行气,都在他脑海中一一呈现。
他将无名神功的第四幅图在脑海中冥想,凭借着深厚的精神力,忘从生在脑海中构造了一个立体的人体结构,第四层所有行进的经脉穴位都在这个人体结构上慢慢呈现出来。
每完善一处结构,就表明忘从生已经将自身的那一处地方打通。
现在他脑海中的这个立体人形,已经密密麻麻的亮起了无数亮点,遍及毛发、皮肤、骨骼、血肉等每一处地方。
只有心脏最中心的地方,就像星河中心的黑洞一样,还没有点亮。
忘从生拿出最后剩下的两株宝药,一股脑塞进嘴里。不一会儿,他强大的胃就通过血液,将药力输送至他全身上下。
借助这这股药效护住心脉,忘从生深吸一口气,将无名神功独特的劲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调动出来,用以冲击心窍。
在劲力的调动下,他的头发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连汗毛也不例外,这雄健的劲力宛如万千根尖针,一根一根的从他身体各处射向心窍,想要扣开心窍的大门。
可惜,哪怕是其它所有的亮点一起努力,散发出最亮的光线,也仍旧无法将最中心的黑暗点亮。
“噗!”
忘从生一大口鲜血吐出,血液吐在地上还在不停地鼓着气泡,足见其散发的劲力之强。
“可恶!还是差了一点。”忘从生烦闷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心窍不是那么容易打通的,必须要小心翼翼,不然一个不小心就容易伤及自身。
“若是将全部的劲力一次性用来冲击心窍,或许可以打通,但心室首先就会承受不住而爆开。可若是用的劲力少了,又完全扣不开心窍的大门,到底该怎么办呢?”
尝试了很多次都没能打通,现在身上带的宝药也全都吃光了,忘从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冲击无名神功第四层的时候,帐篷外面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嘎~嘎~嘎~”
一群在树丛里休息的乌鸦,不知被什么惊动了,朝着西边的月亮的方向飞去。
一行二十多人勒停大马,在远处朝着帐篷这边观望着。
“这几个龟儿子,可算让老子逮到了,你确定他们就在那帐篷里面吧。”
追了三天三夜,青海一枭气不打一处来,用铁爪指着忘从生等人的帐篷问到。
探子回答:“属下确定,云雀一直在天上跟着他们呢。而且这附近数十里荒无人烟,那帐篷绝对是他们落脚之处。”
青海一枭阴冷一笑,“好,这次我一定要将那小子活活打死,夺回古剑。”
说完他看向鬼面人,“我们两兵分两路,我和黎舵主从这边直接杀过去,你带人绕到后面,防止他们逃跑。”
虽然他们同属于七虹卫中的青卫和蓝卫,地位应不分高低,但青海一枭的话怎么听都有吩咐的意味在里面。
鬼面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晒然一笑,点了点头就带人去绕后了。
青海一枭的心思,鬼面人怎么可能不清楚,
“将我调到后面去拦截,那大部分功劳就都属于你自己了。呵呵,就怕这个硬骨头你没那么好啃。”
他知道青海一枭目中无人,一直都看不起他,更加看不起周子川,既然如此,就先让他两去碰一碰。
当乌鸦惊向月飞的时候,忘从生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是谁?”
忘从生一瞬间就闪过许多念头。
一般山贼晚上劫掠也是会选择村镇,不会来山林。
野兽也不大可能,兽有兽道,除非捕食的时候,不然一般不会惊动飞鸟。
难道是……闻香教?
想到这,忘从生打起十二分的警惕。闻香教的每一次袭击和计划,都让他身处险境,必须的小心应对。
不管如何,得先将师妹和钟镇叫醒,
“师妹!钟镇!快醒醒!!”忘从生压低声音喊到。
好在三人的帐篷紧紧挨着,野外也睡得不踏实,很快两人就被喊醒。
等三人走出帐篷后,正好发现青海一枭带着人马朝着他们冲过来。
嘚嘚嘚!!!
十多骑来势汹汹,即使在树林中马匹的速度不快,也在转眼之间来到他们跟前。
马蹄踏在忘从生撒的药粉圈上,将药粉踩踏得在空气中飞扬。
“哈嗛~~”
吸入粉尘后,青海一枭等人不停地打着喷嚏,连马匹也一直打响鼻。
不过这药粉警示的意义更多,他们将内功搬运半个周天,就将药性化解。
看见来人果然是闻香教的,而且还是老对手,忘从生脸色也很难看。
“你们闻香教还真是阴魂不散,不管小爷去哪,你们就像只癞皮狗一样,都能找上来。”
被闻香教一直追杀,确实让忘从生十分不爽。他也搞不懂,不就是杀了三虎帮几个人而已,至于这样穷追不舍吗?难道是牛头山的事情暴露了?
青海一枭看一眼忘从生手里握的长剑,兴奋不已,“呵呵,周子川,上次你运气好,让你逃得一命,这次我到要看看还有没有人来救你。”
“黎舵主,那小子手中里长剑就是弥勒使交代的任务,剑不能毁,其他人格杀勿论。”青海一枭转过头,轻声朝着身旁一位拿着虎头金枪的魁梧壮汉说道。
“明白!就这么几个小虾米,七虹卫主还请我过来帮你,真是杀鸡用牛刀。”
忘从生自从修行《玉皇心印妙经》后,五感便异常敏锐,他听到了青海一枭说的话,这才明白,原来他们的目的是为了长生剑。
“这场战斗恐怕难了!”忘从生在心中快速的分析双方的实力,
“青海一枭的实力比我强不少,那名手拿虎头金枪的壮汉,气势如虹,实力恐怕不比青海一枭弱,连他们带来的手下,都全部是二流好手。而我们这边钟镇不过是打通十一条正经的好手,小师妹更只是打通了八天正经,两边的差距太大了。”
忘从生不得不承认闻香教确实实力强大,一流高手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二流高手更是杀了一群又来一群。
“也…怪我自己太不小心,被人从开封跟到这来都不知道。”
没待忘从生多想,那持枪大汉或许是想拔得头筹,风驰电掣般提枪朝着忘从生额头刺来。
这一枪猛如蛟龙出海,声势浩大,连空气都被撕裂,明明他是腾空而起,带起的风浪却连地上都刮出一道深痕。
站在忘从生身旁的岳灵珊、钟镇二人,面对这一枪两股颤颤,似乎连体内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即使明知道这一枪不是刺向他们,但仍旧止不住害怕。
因为这一枪若换做他们,绝对接不住。
但一道身影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提剑向前。
忘从生早看出那一枪乃蓄势之枪,若是被他冲到面前再抵挡,枪势便会积累到顶峰,势不可挡。
所以他迎枪而上,在枪势还在上升之时,一剑刺出。
就像一条正在化龙的蛟蛇,正在腾飞的时候,被一剑拦下。
枪尖对剑尖。
腾飞之势被中途打断,这一枪也就没那么可怕,但仍旧是一流的一枪,忘从生被震的浑身筋骨一麻,连退几步,差点没站稳。
深吸几口气,平复一下翻腾的肺腑,忘从生心想:“硬接他这冲锋之势还是有些勉强了。”
那壮汉见忘从生居然能破了他这一枪,顿时收起小觑之心,他赞叹道:
“能一眼看破我这一枪的弱点,你很不错,能以二流的内力接下,更是了不得。可惜啊,可惜。”
忘从生知道他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
“不要以为你们吃定我了。”
“无边落木!”
面对强敌,忘从生从来不会坐以待毙,他更愿意主动出击。
而且,这样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岳灵珊和钟镇两人就会安全许多。
这招无边落木,乃是忘从生整合所学的全部剑法创出《长生剑法》的第一招。
取自“无边落木萧萧下”,剑招如同无数飘落的树叶,到处都是剑花,剑尖就像落叶一样旋转灵活,不可捉摸。
面对忘从生这无隙可乘的一剑,壮汉抖动虎头金枪,将枪尖舞成一个圆环,直接朝着剑花中间扎去。
一寸长,一寸强。
忘从生只能收剑横档,将枪头拦下。
嗖!!一股冷风从脖子后面传来,让忘从生汗毛直怵。
就在他出剑的瞬间,青海一枭手持铁爪,施展他那鬼魅般的轻功,直接偷袭忘从生的后颈。
“卑鄙!”
虽然忘从生早有防备,但青海一枭出手的时机何等老辣,速递又快如闪电,想要避开根本不可能,忘从生只来得及将脖子稍微一偏。
哧!铁爪划过肩膀,带起一块血肉。
“呸!你们两个一流高手,对付我区区一个二流境界的人都要偷袭,难怪别人都说闻香教是阴沟里的老鼠,专干魑魅魍魉的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