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没有说话，黑衣人候了片刻，行了礼便消失了。

平德殿内，不过片刻，就听小太监来报：“太医邦彦到！”

姒苡忍不住抬眸看去，一六旬老头儿摇摇晃晃的跟着洪公公入了内，就听老态龙钟的一声：“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

宣殇帝隔空指了指趴在地上的莫川，道：“方才姒姑娘说，此人冒充你的弟子。”

“她说的有理有据，朕一时之间也分不太清了，便把你传了来。”

姒苡的心忍不住沉了沉，若是不传邦彦，她还有几分把握赢此局，毕竟莫川确实是说了“圣上愚钝”等大不敬的话语。

可当事人的师父都来了，此局怕是难以翻身了。

姒苡边绝望的想，边忍不住在心底懊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她的银子还没见着影呢。

正暗暗懊悔着，就听邦彦出乎意料的道：“陛下明察，微臣并不识此人。”

“师父！”莫川慌了，他拖着膝盖爬了过去，抓住邦彦的衣裳，自下而上望着邦彦，一脸的期盼：“师父，是我，是莫川啊！”

佑福公主诧异的看着这一幕，她自小生在宫中，养在宫中，自然知道邦彦与他爱徒莫川的事情。

可现下，邦彦却像是翻脸不认人了。

宣殇帝脸色也不好了起来，“邦彦，你可不止一次的在朕面前夸你的爱徒啊。”

“怎么现在倒是不认了？”

话语中透着危险，姒苡也忍不住看向了邦彦，而后者却好似不认识她那般，一双浑浊的眼球只看着宣殇帝，目不斜视，恭敬道：“微臣是有一得意门生，名为莫川。”

“只是在一年前，他便服毒自尽了。”

邦彦面上露出悲痛的神情，“当时，微臣亲眼看着自己的爱徒死在眼前。”

“只是微臣医术不精，未能救得了爱徒。”

“此事对微臣打击很大，从那时起，微臣便发过誓，此生不再收徒。”

“莫川之死是微臣一辈子的伤痛，微臣所言皆真，一句假话都没有，还请陛下明察啊！”

六旬老儿颤颤巍巍的给宣殇帝行礼，一脸的悲痛欲绝，却是根本不肯正眼看向莫川。

殿内一片寂静，宣殇帝定定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才道：“罢了，朕也不是有意提起爱卿的伤心事来。”

他站起身，不理睬众人，自顾自的走到连成一片的紫檀龙飞凤舞屏风后不见了身影。

洪公公立刻上前，态度恭敬的请他们出去，唯独把莫川留了下来。

姒苡注意观察了一下，邦彦自始至终都没看过莫川一眼。他第一个抬步走出了平德殿，虽然行动颤颤巍巍的，但能看出步子稳健。

按照身份等级，她是落在最后的，就当她前脚刚迈出平德殿时，听到了身后莫川的惨叫声。

声音凄惨痛苦，姒苡没有心里建设，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差点面朝下摔倒。…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扶了她一把，姒苡刚要道谢，就发现那人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片刻不停留的往殿里迈。

仿佛刚才扶姒苡的不是他那般。

小太监似乎也没反应过来，被洪公公打了一下帽子之后才尖着嗓子道：“大皇子求见！”

平德殿内血腥一片，佑福公主面色虽是有些惨白，但也十分淡定，见大皇子来了，不疾不徐的行礼。

姒苡隐隐听到宣殇帝似乎在对佑福公主说：“康姑娘的事情你不要再多管……”

她垂眸，不动声色的跟上禾宁，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等到出了宫，南安王突然顿了步子，转头对着姒苡笑道：“姒姑娘还请莫要介意，本王都是无奈之举。”

姒苡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忙道不敢。

东乐王回头看了她一眼，姒苡察觉到了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他，却发现他身边站了一个贴身随从。

以前还从未见过。

看上去倒是有些眼熟。

似乎是觉得她看的太久了，东乐王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她的视线。姒苡回过神来，在东乐王阴冷的注视下忙挪开目光。

平德殿内，宣殇帝支走了佑福公主，看着满殿的血腥味嫌恶不已，招手让大皇子跟着他去了偏殿。

“何事？”

他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面前的李离。

“禀父皇，江南事变在南安王入京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宣殇帝点点头，打量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你三弟在何处？”

李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在去往永信宫的路上碰到了姒姑娘一行人，聊了几句。”

“而后又去了太医院给娴妃娘娘拿药，现下二人已在永信宫用膳。”

“哼，老三对这个表妹还真上心。”

宣殇帝说了句不明不白的话，倒是没有不满。

……

宫外，南安王神色古怪的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皇宫，想了想，还是继续往前走。

禾宁看样子是有些话要和东乐王讲，姒苡很知趣的坐上了回姒府的马车。

一路摇摇晃晃，午时阳光正好，却依旧安抚不了她满身的寒意。

这次与宣殇帝的近距离接触，让她汗流浃背，好在有惊无险。

就这样走着神，马车竟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姒苡疑惑，正要倾身问一下，就发现一阵风吹过，车帷被风轻轻柔柔的掀起，一个小纸团抓准时机偷溜进了马车。

“小姐，方才是在给百姓让路。”

松柏道。

说着，马车又慢慢悠悠的动了起来，姒苡没吭声，狐疑的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那个纸团子。

犹豫了半晌，才伸手拿了起来，展开，发现上面有两个字。

“子时”

她将纸张放在手上，细细端详了片刻，突然道：“松柏，给我点水。”

马车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一个水囊就递了进来。

她只往右手上滴了几滴水，便把水囊还给了松柏。

纸张接触到水滴的一瞬间，化为虚无。

马车上的变故无人知晓，姒苡揉了揉右手手心，而后便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后，尔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小姐，老爷让您去书房。”

姒苡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到了姒府门口，有些诧异自己的记忆竟然凭空消失了。

“小姐？”尔琴担忧的把脑袋伸了进来，“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