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永年晕过去之后,一家子兵慌马乱。
沈清宁骑着马去请了大夫,等老大夫给程永年把了脉,只对着众人摇头叹气。
“准备后事吧。”
沈梅香一口气出不来差点也跟着晕过去,被江氏死命的拍打几下才彻底哭了出来!
“永年~”
程兰慧趴在沈清宁后背哭湿了她的衣裳。
天黑之后,程永年再次睁开眼时,看到岳父岳母还有妻女都守着自己。
他觉得身体好像好了一些,有力气了。
“爹娘,我想同梅香和兰慧说几句话。”
老两口和沈清宁立马转身出了他的房间,“好好好,少说两句,你要多歇歇。”
等房间里只剩下一家三口时,程永年向母女俩招手,“过来些。”
他拉着妻女的手,脸上全是不舍,“时候到了,我要走了。”
“永年。”
“阿爹。”
“你们先别说话,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一定要记住了。岳父岳母和三位舅哥都是好人,我死后,你拿着银子带着慧儿回吉平,买些地租出去,靠着租子也能勉强把孩子拉扯大。
我知你的性子多半不会再嫁,但我还是劝你一句,人这一辈子很长,一个人撑着太苦了。若有人护着你,我也能放心些。”
沈梅香哽咽,“我阿爹和哥哥会护着我,我会将慧儿好好养大。”
程永年心里一痛,“可是这样你太苦了,你半辈子都平顺无灾,没想到最大的坎是出在我身上,我对不起你。”
“你别这样说,这些年你对我极好,你是家中独子,我又只生了兰慧一个女儿,你从来没有对我和孩子有半点怨念。你一直对我很好,一直很好~”
程永年也忍不住泪目,转向程兰慧,“慧儿,不要难过。”
程兰慧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你和你阿娘回了外祖家,将来就在吉平找一户家风正品性好的人家嫁了。你没有兄弟,嫁人一定要离你外祖家近些,能照顾到你母亲,若是有事表兄们也是你的依仗。”
程兰慧拉命点头,“爹,我知道了。”
“你只要记着跟着你娘好好呆在外祖家,不管程家谁去找你,给你安排婚事,你一概不要管。
莫要听任何人的花言巧语,不管是谁有难要借钱,你们都不能卖地,这是你们母女安身立命的根本,切记!
在外祖家可不能再耍小性子了,不要和表姐表妹起争执。”
说到此处,程永年忍不住哽咽,他的女儿还没有长大,他无法看着她嫁人生子了。想到幼年父亲去世之后,他自己的恐慌,程永年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爹在天上定会好好保佑你们的,别怕别怕,你很快就长大了。”
堂屋内,沈清宁和自家阿爷阿奶都沉默不语。
江氏的眼睛早已经哭得红肿,老沈头也是一脸的悲切。
“清宁。”
“阿爷?”
“你明日一早去县城买一口,买一口棺木。”
“好。”
江氏把钱袋子拿出来,拿出几两给了沈清宁。
“女婿家里除了那几个不要脸的堂兄弟,也没有其他人了,这办后事只得叫梅香她三个哥哥过来了。”
老沈头点头,“若是早上送过信,明儿一早家里应该要来人了。”
江氏正欲开口,屋里就传出一声哭声,“永年~”
“爹~”
事情交待完,程永年那一口气终于落下了。
手里的钱袋子一下掉在地上,江氏捂着脸痛哭出声。
沈清宁的心也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姑父这么好的人就这么没了!
这时院子里传来动静,沈清宁开门一看,是那个姑父的学生程学文。
此时他也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先生!”
错愕过后跪在地上对着程永年屋子的方向磕了三个头,随后转身就跑了!
沈清宁也没时间理他,见他跑了,又返回屋内。
她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也没什么能做的,只能等在一旁听江氏的安排。
一夜无眠。
院子里的鸡叫第一遍的时候,天色只有一丝丝微亮。
沈清宁打开屋门,她今日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县城给姑父买一副棺木。
看到远处来向他们走来的一群人,沈清宁不由的喊了一声,“姑姑!”
经过一夜时间,沈梅香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岁。
当她看到院外的一群人,捂着嘴再次哭了出来。
是程学文的父亲带着儿子和程家的族人过来了,“弟妹,我知道昨夜永年走了,这是我爹给自己准备的,我们虽出了五服却都是程家人,若是你不嫌弃,这些就先给永年用了。”
他身后众人推的一辆车上正放着一副棺木和一摞白布。
沈梅香上前几步,对着众人深鞠一躬,“谢谢!”
程学文的娘上前拉住沈梅香,“弟妹不要这样,永年是咱们程家人,他一辈子心善,村里多少孩子受过他的教导。当年我这口子受了伤,老人又病了,真的是拿不出一文钱交束脩,可永年兄弟一句,没有就先不交了,不能耽误孩子读书就给免了,没有他哪有我家学文的今天,这是他结的善缘!”
沈梅香听到她说起亡夫的种种,心中悲痛难忍,却知如今她必须站出来撑起这个家了。
“多谢嫂子。”
“不用不用,有什么事你就吩咐,我们都听你的。”
“梅香!”
“姐!”
是沈大河三兄弟带着儿子们过来了,送信的人告诉他们程永年没有几天的时间了。
震惊过后把在县城的沈大山叫回来,带着家里的男丁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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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程兰慧抱着父亲的牌位跟在娘身后。
沈梅香怔在院门口半天,舍不得关上院门。
这是她住了十几年的地方,这是慧儿出生长大的地方,这门一关上,这里就和她们母女没有一点关系了。
其他人已经先回了东水村,如今就留下沈大河带着沈清宁陪着两母女。
“梅香,走吧。”
“二哥,就不能等再多等几天吗?”
“已经过了头七了,只你和慧儿留在这里,爹娘不放心,永年不是也留过话了吗?”
程兰慧也开口,“娘,爹说过的。”
沈清宁驾着马车才出了村口,一滴水落在了她的鼻尖上。
下雨了?
程兰慧看着手心的上的水迹,“娘,下雨了。”
沈梅香看看天,又看看远处的家,悲从中来,将女儿抱在怀里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