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闻秋上过药之后，玄机起身离开，准备去找月儿，把救出族人的好消息告诉她，顺便跟她道个别。

此一去，下次相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就算在飞花涧修养好，自己也不便随时来往紫霞仙门，更何况后面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自己。

他直奔唐公所在的山峰，远远眺望，只见一众弟子在打坐修习，却没看见唐公和月儿的背影。

这糟老头，该不会又去醉香苑潇洒快活了吧……

那月儿又去哪了？

无奈之下，玄机也不想惊动太多别的弟子，只好原路返回，想着到了晚上再来看看，实在不行就问问师父。

不赶时间，他便放慢御剑速度，顺便往下面看着，继续寻找两人身影。

一个没注意，迎面撞上一个人。

正想开口抱怨，却是说唐公，唐公到。

只是他一脸愁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玄机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欣喜，忍不住调侃：“哟，唐公，今天怎么不开心？”

唐公抬起头，瞥了玄机一眼，顿时错愕：“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玄机笑嘻嘻地点点头：“事情办完了呀。”

本以为唐公会惊讶一番，但他仍然是没好气儿地又道：“走，跟我回去。”

玄机对他的反应十分不满，遂收起笑容，关心道：“怎么了这是？”

心说难不成是被哪个莺莺燕燕拒绝了。

谁知唐公起了身，径直从他身边略过，留给他一个背影：“月儿她走了。”

玄机当即愣在原地：“你说什么？！”

……

他紧跟着唐公，来到唐公所在的大殿。

凌云山共有五峰，分属五个长老，每座山峰上各矗立一座大殿。

而唐公的大殿前，牌匾上居然写着“花海”两字，其内也是花开遍野，香气袅绕，让玄机实在无力吐槽。

不过，他还是更关心唐公刚才说的事。

一进入大殿，确保周围无人，他便扯住唐公，直接问道：“你刚才说月儿走了是什么意思？”

唐公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你杀了张锦的事了。”

玄机只觉一道闪电于晴空劈下，失声叫道：“什么？！”

一时间，脑海中各种想法涌入，比如她为什么会突然知道；比如她对自己会是什么看法，是伤心抑或愤怒；比如想不到才过了一夜就变成这样，但旋即一个更大的疑惑让他脱口而出。

他凝视唐公，眼神犀利：“你为什么也知道？”

那天夜里，密江周围，是有张锦的人设下圈套，但从来不曾见过仙门出手……

唐公又因为什么要去那儿？

唐公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良久，又是叹了一口，淡淡道：“是张锦请我去的。密江水怪作乱已久，他本想借此机会，一举两得，既能将你杀了带回来，又能将密江水怪收服。他怀疑……那只水怪是他的一位朋友变成。”

“谁知道你突然觉醒了龙息，不仅将他反杀，还激发了龙之力，呼唤风雷闪电，把水怪的阴煞之气都驱了个干净……”

原来他早就猜到，阿宝变成水怪的事情。

但没想到是，他居然还请了仙门的人来相助……

还有个疑问。

玄机盯着唐公问道：“将我带回来？又是为什么？”

“为了研究你身上的气运，和你的身体。”

“？”

研究气运我能理解，研究身体是个什么操作……

“此事说来话长。”

唐公读懂玄机脸上的疑惑，在大殿中的太师椅上坐下，娓娓道来：“一千年前，紫霞仙门曾与一位龙族后裔有过一纸契约。”

“那位龙族后裔，是个女娃，但却已觉醒二阶龙息。你知道的，觉醒龙息本就极为罕见，而一旦迈入四阶，那便是仙神的存在。所以时任掌门与她约定，在她弱小时给予帮助，待她成神之后，反过来给紫霞仙门倾斜资源，好助仙门弟子修仙证道。”

“可惜那位女娃进阶三阶的时候，便死了。”

玄机瞳孔骤缩：那不就是妖王的心上人！

各种信息都与妖王口中的那个人重合。

唐公继续道：“时任掌门自然不甘心，临死前还在忧虑修仙证道之事。所以他将这件事交由下一任掌门，一直传到至今，云掌门的手上。”

“恰好张锦来拜托我，请仙门帮忙查出你身上的气运究竟从何而来，是不是真的窃取了国运，而对于我们，则是想研究你的身体，希望找出龙族后裔能够觉醒的原因，以续旧约。”

原来如此……

所以张锦要杀自己，多半也有做给刘瑞看的成分……

刘瑞虽然是他属下，实际则是他岳丈户部王侍郎的人手，他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洗脱嫌疑，另一方面，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冤枉。

好你个老银币啊。

想不到两边瞒着我，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一举三得的计划，却是谁都没想到，被自己给破坏了。

玄机顿时明白了唐公的无奈神情，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几个长老要拼命抢夺自己。

一旦契约得以继续，自己自然而然会与师长亲近，给予更多帮助，这是人之常情。

“这件事暂且按下不表，月儿却又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你告诉了她？”

不然，玄机实在想不到什么别的可能。

在他带有质问意味的眼神中，唐公摇了摇头：“我若是要告诉她，何必等到现在。我图什么？”

随即他又解释道：“是她自己昨夜梦到的。”

“梦到？！”

未免有些太离谱了……

怎么会有人把梦当真？

唐公点头道：“她梦见了那天夜里的情形，一模一样。”

玄机惊讶得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唐公深深地皱起眉：“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起初我也觉得这很没道理，后来才想起，的确有一种方法可以做到……”

他转而看向玄机，眼神笃定：“那就是阴灵。”

“阴灵可以通过梦境的方式，向做梦之人传递消息。”

阴灵……

刘瑞！

一定是他指使……

玄机低下头，眼神暗淡。

以月儿的聪慧，一定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其实她在与自己初次见面，在地道的时候，就已经在怀疑自己了。

大概她只是一直选择相信，不愿深想罢了。

因为真相对她来说太残忍。

自己的那些话语，根本就遮掩不了自己的动机。

玄机久未言语，想起之前相处的短短几个日夜，想起她满脸向往地夸赞自己随口吟诵的诗，想起她欲言又止叫自己小心一点的神情，强烈的愧疚弥漫在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