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一只手撑在后面,另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半躺着望向小雅:“好像是我牵连了你。你不难过?”
她脸上两道浅浅的泪痕犹在,款步向玄机走过来,在他身边跪坐下来。
“倒是我该问你,看见他们是这样的态度,有没有很失望?”
她扬起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脸蛋,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玄机嗤笑一声,看着碧空如洗,满不在乎道:“那倒没有。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他又将目光移向小雅,笑道:“还好你没有揭穿我的身份。不然,我现在怕是已经被他们手撕了。”
“抱歉。”小雅轻声道,面容上满是愧疚。
玄机诧异:“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她低下头,声音轻微:“给你添了许多麻烦。还害你差点死在这里。”
“这不都是我自愿吗?不用觉得愧疚,我找你,本来也是想请你帮忙的。”
小雅点点头,想起了与玄机初次见面时他说的话。
那时他就说过,是来找自己的。
可是现在自己心里好乱。
我本来应该坚定不移地站在勾陈那边。我以为,我的信仰从来不会改变,哪怕是天崩地陷都不会改变。可是当他站在那里时,却只需要一瞬间……
那一瞬间的他,无比正义,无比强大。
好像永远都不会倒下。
那才是……我想要的神……
“喂,喂。”见小雅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了神,玄机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小雅慌乱了一秒,将垂落下来、挡住脸的长发向后轻轻一甩,对玄机点点头。
“所以,你什么时候可以帮我?”
玄机试图提醒。
小雅叹了口气,语气苦涩:“我也不确定。我们祭司的力量,一部分来源于自身,但更大一部分,来源于我们所信奉的神明。现在神明不再,我的力量削减大半,不确定是否还能施展法术,送你去其他地界……”
“那你刚才不是说什么……旧神已死,新神当立……”
难道不是要立我为神的意思?
要我借一点力量,那也没什么不可以啊。
但是你不能榨干我……
小雅使劲摇摇头:“那只是先稳住族人们的说辞。到时候,拜托你与我做一下戏,让农田恢复的办法,我会自己去找的。”
“毕竟我身为祭司,却没能保护好我们的神明,让族人们失去了希望。是我做得不好,今后,我要凭自己的力量护佑他们……”
“喂,你心理负担也太重了吧。明明是我杀了勾陈,错却全被你揽了去。”
甩锅的我没少见,像你这么上赶着背锅的还真是头一回。
“虽然我只有一阶龙息,但最近龙息将满,实力接近五品,不知道够不够用。”
“什么意思?”
小雅的眼神中充满困惑。
“都给你,能让这里的农田恢复正常么?”
“你是祭司,应该有办法接受吧。”
玄机语气平淡。
小雅看着玄机,蓝色的眸中有惊讶,有愧疚,还有仰慕。
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她虽然一如既往地守护着村民,平日里村民对她也多有爱戴,可是刚才他们的态度,却很真实地反映了他们的内心。
他们只在乎他们的生存。
而她也理所应当地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们。
可是这个人,却愿意耗费自己的全部灵力、修为,只为了与他不相干的一群人。固然他有求于自己,但小雅并不认为,两者的代价可以对等。
小雅摇头道:“不行。这样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你辛辛苦苦地修炼到五品,放在哪里都是不容轻视的存在,一定经历了很多辛苦,花费了很多时间。我不能……不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拿走,我做不到。”
“不辛苦,一点儿也不辛苦。”
虽然说了可能你也会不信,但我还是要说……
我就算死了,也要从棺材里发出腐朽的声音——修炼一点都不辛苦。
辛苦的是进阶啊……
果然,小雅头摇得更厉害了,语气也愈发坚决:“不行。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自己想办法。”
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我每天早上起来都觉得有个地方很涨,在不具备五行之力之前,如果不释放一下,会死的啊!
恶毒,太恶毒了!
玄机稍微激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开始浑身难受,耳边被尖叫声充斥。
这一次的反噬来得格外快,格外强,加上身体透支的缘故,不消片刻,他便昏倒过去。
……
他做了一个梦。
梦很真实,连风也有种冷冷的味道。
但若说梦,却又不太合适,因为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梦中另外有人。
那是他熟悉的人的背影,一身淡黄长衫,黑发被轻纱挽在脑后,颇具朦胧而内敛的古典美感。
她步子很急,小跑在凌云山的下山路上,已经快到山脚。她情绪激动,脸上满是泪迹,两只眼睛红肿得像包子,不时抽抽鼻子,一看便哭的很凶。
当真是妆泪阑干,一枝梨花春带雨。
玄机从未见过她这种模样,心顿时揪了起来。
忽地,她刹住脚跟,眼神中满是警觉与抵触,藏在袖子下的指节,此刻因为暗暗用力而发白。
五个人,其中两个戴着兜帽,不见手脚,一齐横在路前方,将她拦下。
空气阴沉。
为首之人一声冷笑,一手按在腰间的刀上,表情阴鸷:“又见面了,怜月姑娘。”
是他!
他怎么知道我们来了凌云山?
我当时真应该追出去的……
月儿寒声道:“我已经与他分道扬镳,你们不必纠缠我。”
“不纠缠你,我们如何能找得到他?”
刘瑞向前缓缓迈出几步,月儿则跟着连连后退。
她死死盯着刘瑞,面上结了一层冰霜:“没用的。你们就算抓住我,他也不会来。我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她语气沉沉的,听起来心灰意冷。
不,不是的……
虽然从事实来看,的确如此,可我真的没有存心利用你的想法。
“你在怕什么呢。”刘瑞停下脚步,露出谄媚却具有威胁性的笑容,“你是张副长的千金,而我是他的手下,我们难道不该站在同一阵线?”
“现在王大人奉朝廷之命,正在四处找他呢。不用你做什么,只要安静地待在他身边,按时将消息传达给我就行了。”
他忽地压低声音,附在月儿耳边:“毕竟,他可是你的杀父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