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沉,最后一抹艳红打在年轻人身上。
满身血污的薛清在赤色中坐倒,分不清哪边是血,哪边是光。
他双手抱着膝盖,像个孩子一样。
“在这晒太阳呢。”
萍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
薛清一瞥眼,瞧了她半天才蹦出两字。
“抱歉。”
“跟我抱什么歉?那三人我替你打发了,让他们自己上医院。老爷子欠的这笔钱,我想办法帮忙拖延一下,总会有办法的。”
“谢谢,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不用,倒是我这次来,除了看一眼这院子外,还有两件东西带给你。”
“给我?”
“对,这是老爷子失踪前一天托付给我的,说等你二十四岁的时候,若是性子还对他胃口,就把这东西给你。他还说你心中的疑惑,大抵能在这里面找到解答,比如那晚的大火,比如你一身本事的来源。”
萍姨递过的,是一个空竹简,还有一枚乌青的玉璞,简简单单,没有花哨雕琢,只是方方正正刻了两字。
破军
薛清接过玉璞摸了摸,冰冰凉凉的,手感很好。
但他随即一笑,摇了摇头。
“七大星宿?多少年纪的人了,他还爱开这种玩笑。”
“我想老爷子未必在跟你开玩笑,如果说他并没有去世呢?事实上,他点燃阁楼的那个晚上,你也只见到他在火中大笑,事后并没有找到尸骨不是吗?”
薛清猛一抬头,但刚刚亮起的眸子很快又暗了下去。
“那种火势,怎么可能活得下来,找不找得到尸骨意义不大。”
“你仔细研究研究他给你的东西,说不定真会有收获。”
“感谢萍姨有这份帮我的心,天也不早了,你要不嫌弃的话,留下来吃个饭,都是农家新鲜的东西。”
“谢谢,只可惜我晚上还有其他事情,先走一步了,咱们后会有期。”
萍姨说完,旋即转身钻进自己停在院门口的汽车,消失在夕阳沉绝的黑暗中。
她心情很不错,哼着歌,单手握住方向盘,从抽屉里掏出一只细烟叼在嘴上,一小撮火焰在她的眼前凭空浮现,随后云雾缭绕。
她叼着烟,嘴里还在咕哝。
“俗事纷繁,不做无谓之争,老爷子你可真会骗人。”
当天再晚些时候,看起来颤颤巍巍,随时都有散架可能的老爷车从薛家大院里开出,车里装满了新鲜的鸡蛋和蔬菜。
薛清把紧了方向盘,老爷车的轮胎在伴山泥地上缓缓行驶,夜路里这很危险。
没办法,早上他就该把这批货给送出去的,但是今天的事情太多叫他给忘了。
夜晚的山林非常寂静,只有阵阵虫鸣,山林间各种奇异的影子一闪而过,稀疏平常。
老爷车上下晃荡着,薛清的牙齿在上打下打,好在他已经习惯了。
但是忽然间,昏黄车灯照亮的路上,什么漆黑的东西横窜出来。
或许是猫,是狗,还是别的什么。
薛清只知道下意识地急打刹车猛踩方向盘。
老爷车在崎岖的泥地上划过诡异的弧线,终究是停在悬崖边摇晃了两下,没有栽下去。
薛清松了口气,好险他就得跳车了。
但是
“叮!”
奇怪的响声在这个时候融入薛清脑海中,他一晃神,发现自己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光点。
那光点在半个呼吸的时间内变得无比强烈,刺得他睁不开眼。
随后是爆炸声。
“轰!”
大地崩裂,随后失重感袭来,薛清发现自己跟着老爷车一起摔下山崖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几秒之后他将和车一同翻下高过百米的山崖,九死一生。
死亡来的得如此突然,以至于那股不甘和留念在半秒之后才熊熊燃起。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眼睁睁看着那块刻着“破军”的玉璞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两个字忽然扭曲起来,仿若活了似的。
随后整块玉璞便朝他掌心里钻,一瞬间便没了进去。
薛清的眼前浮现出另一幅光景,漆黑的恶鬼睁开血红的眼,露出獠牙要吞噬世界。
天地旋转。
这便是薛清穿越的全部经过,也是他讲给秋禾的其中一个故事。
这个晚上他还讲了很多很多,比如初学武术时的笨手笨脚和被人嘲笑,比如他一身本事小成之后把那些笑话他的家伙全部打翻在地上,比如他家那个看似儒雅随和,实际极不耐平凡,且个人主义严重的老头子捣鼓出来的一众稀奇事情
薛清灵活地隐去了她无法理解和不该知道的部分,女孩拖着下巴,坐在他的身边,听得满脸认真。
故事讲完,天顶上的月盘都有坠落之势,夜深了。
“还有吗?”
秋禾歪着脑袋,满脸没够的表情。
“我累了。”
“这不行啊,清哥你多补补身子,回头我买只鸡给你炖汤喝,加点火腿和猪蹄,可香了。”
“这么破费?我可有福气。”
“嘿嘿,不是无偿的。”
“要我做什么?”
“明天傍晚,陪我去集市一趟。”
“去那里做什么?”
“逛街呀,我已经好久没有把逛当作目的上街了,见了清哥你以后,我也想着要好好找点活着的感觉。”
“行。”
“而且,选举是后天,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吧?我总感觉很快就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
“净瞎说,我一个生生的大活人,还能被吞了不成?”
“都说天涯好相见,但能再见到的,会有几个呢?”
“好啦,只要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看你的,告诉你我走遍世界见到的奇闻轶事。”
“那,拉钩?”
“拉钩。”
月色下,一男一女做起那个流传千年的约定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