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多美好的夜晚不是吗?可您怎么浑身是血呢?”
刚出酒吧,迎面是一个西装革履,眯眯眼笑着的绅士,薛清一凝神就知道这家伙也是诡异。
“你是哪位?”
“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假面舞会的三级干部,你可以叫我罗伯特因为接到报告说这地方有人在闹事,我便来此看一眼,先生,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我在喝酒,有个叫滚刀肉的家伙忽然进来一顿发狂,把酒吧老板也杀了然后他就跑了仅此而已。”
“滚刀肉?确实那个不安定分子我们早就想要肃清了,他实力不错,但在伦敦已经惹下堆成山的麻烦,他没有难为先生么?”
“大概是我运气好既然你是假面舞会的,能带我去见见你们更高级的领袖吗?”
“乐意至极,但是还想先问一句,您代表谁而来?”
“代表我自己吧。”
“什么?”罗伯特忽然睁开眼睛,“您不代表议会、女王、实业家,或者皇家科学院?”
“不代表,我只是一个人,跟谁都没有关系。”
“这样啊。”罗伯特眼中,一丝奇怪的光彩闪耀,“那请您跟我来吧。”
“没想到伦敦的下水道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建筑。”
薛清和罗伯特走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四下里全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偶尔一星光亮从什么地方照进来,能看见老鼠的影子。
鼻腔里刺鼻的气味不断缭绕,伦敦的地下循环系统还远远没有到达完善的地步,尽善尽美这个词只是堪堪包括了白金汉宫在内的几个富人区,甚至还有不少富人也觉得没必要过分讲究乱一些,这是和自然亲近的表现。
“多亏了越来越先进的土木技术,虽说在我就我个人情感而言并不太喜欢你们人类,但你们的科学确实值得诡异借鉴,希望几十年,或者上百年以后,诡异取代了人类在这个世界上的角色时,不会让这些科学没落下去。”
“如果我是代表议会来的,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跟我说话了。”
“哈哈哈这是自然的了,官方也需要有一套官方的辞令,不过既然先生孤身一人,那也没必要那么拘束是不是?”
“确实,我也喜欢畅所欲言,所以在这里有个问题想问。”
“您说。”
“你们假面舞会跟伦敦当局合作,看着他们手里的神之代行者不断迭代,心里就一点不慌吗?”
“慌,当然慌,并且因为慌才会想办法呀,假面舞会不会永远居于地下的不,应该说诡异不会永远居于地下,既然人类不愿跟我们分享蓝天白云下的阳光,那总有一天,我们会主动抢过来。”
“我看这日子不远了吧?”
“嗯?先生怎么知道的?”
“瞎猜的而已,你看,这一下不就暴露了?”
“哎哟,您瞧我这脑子。”
罗伯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脸上是温和的笑容,对于秘密的泄露没有丝毫惊慌和恼怒。
薛清注意到,下水道的难闻气味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他更熟悉的味道。
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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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着罗伯特走过转角,爬上手边的梯子,寻思这是到了地上。
饶了两圈后,他们进入一个还算宽敞的房间,煤油灯亮着,陈设普通。
“到了,还请先生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通知上头的人们。”罗伯特的眼中火光闪烁,“希望今晚是个愉快的夜晚,我们彼此都会享受。”
说罢他转身,关门离去。
“咔哒”一声机械的响动,想是这门被锁上了。
薛清冷冷地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哪怕没有侧写他也能看出这家伙不怀好意。
一路上他已经几次起了杀心,不过终究还是忍住,觉得来都来了,能多打探些信息是一些吧。
只要杀手锏还没用,他就算不上是到了绝境,况且还有一次向无限诡异许愿的机会。
于是薛清开始换股房间,并没有发觉有什么机关。
房间的另一侧还有张门,浓烈的血腥气味就是从门那头传出来的。
都说人生起起落落,但张伯伦并不相信。
自从圈地运动的工厂主们以高价从领主手中抢走了他的田地,张伯伦的人生就再未起势过。
议会和王室偏生又在这个时候颁布了所谓的“禁止流浪法”,剥脱他田地的同时,也剥夺了他流浪的他乡的机会。
于是跟着父辈在伦敦城郊生活了几十年的他被迫进入纺织工厂,在没有五险一金的劳动法保障的年代,干着比种田还要辛苦的工作,拿到的薪水却还不如当初。
那些脑满肠肥,穿着高脚礼帽和上等西装的绅士们,笑着宣称自己是改变了联合王国的救世主,这个国家的实力从没有像今天这般飞速发展过,城市人口每年也以恐怖的百分比增长。
但张伯伦觉得他们在骗人,他更喜欢乡土的气息,早晨醒来是枝头雏鸟的鸣叫,而不是蒸汽机的轰鸣,也不喜欢看滚滚浓烟遮蔽的天空。
他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被名为城市的怪物一口吞噬,联合王国新生的光辉并不属于他。
无可奈何的贫穷,带来的就是堕落,张伯伦至今都还记得那个昏黑的夜晚,他蹲在臭水沟气味横溢的街头,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介绍给他一个寻找刺激的地方。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赌博能在半个晚上输掉连带祖上大半辈子的积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房子已经被收走,存款一分不剩,家中唯一的老人心脏病突发去世,老婆不告而别,只剩下面黄肌瘦的女儿瞪大了眼睛问他“妈妈去哪儿了?”
不是谁的人生都有后悔药吃的。
张伯伦想过一走了之,但是心中一万个放不下可怜的女儿,这孩子才十五岁,他得想办法,虽然自己已无期望,但在死前得为无辜的孩子留下一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自称为罗伯特的男人出现了。
他们在一家深巷的酒吧里相遇,那天晚上下着大雨,伦敦的雨总是很多,只比穷人少一点儿。
罗伯特请了他一杯酒,还给了他十个英镑的见面礼。
“先生您是多么得仁爱且伟大呀,我的女儿能够吃饱穿暖,都是多亏了您。”
张伯伦抓着钞票欣喜若狂。
“小意思,张伯伦先生。”罗伯特笑了笑,皮手套轻轻敲了两下桌面,“我还能给你更多,比如一百倍,不,一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