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翱的脸色比面具还要黑,心都揪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这个丫头又在发什么疯,他这次是真的怒了,冷声喝道:“万俟灵,你发什么疯?!”
万俟灵什么也不说,昂起脖子,手上用力,毫不犹豫地将锋利的箭头刺入柔软的皮肤,一抹艳丽的血色沿着纤细的脖子一路流下来,染红了烟紫色的衣襟,异常刺眼。
万俟灵眼中的疯狂与决绝,看得万俟翱胆颤心惊,不敢心存侥幸,连忙抬起手示意周围的银甲军放下弓箭,喝道:“全都退下。”
银甲军迅速放下弓箭,整齐划一地后退了三四丈,才停下来。
能够伤害那个人的弓箭终于全都放下了,万俟灵那颗狂跳的心才算缓和了一些,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回头看向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茫茫夜色,那人早就不见踪影了。
万俟灵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深处,又生出无尽的茫然与恐慌,那个人又不见了!
万俟灵痴痴地盯着远方,手里的断箭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万俟翱立刻冲了过去,将万俟灵脚边的断箭全部踢开,又手忙脚乱地从她衣袖里透出手绢紧紧地捂住渗血的脖颈,“万俟灵你是不是疯了,以后再敢做这种自残的事,看我不抽死你。”
万俟灵任由他呵斥,全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似的,脚一软,跪坐在地上,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不是那种无声的哭泣,是哇哇大哭,哭得面红耳赤,哭到喘不上气来。
万俟灵一向要强,从不肯在人前示弱,更别说在这么多银甲军面前嚎啕大哭了。
万俟翱被她吓住了,哪里还顾得上去质问她为何要做自残的荒唐事,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手足无措地陪她一起蹲着,一向冷硬的声音都发颤了,“你、你哭什么?我又没动手,行了行了,别哭了”
万俟灵根本不理会他,只觉得心口有一团火在烧,耳边嗡嗡作响,脑子里只容得下那道黑色的身影,唯有大声地哭出来,才能宣泄心中的狂喜和恐惧。
她认得那个手势,那是她和三哥之间的小秘密。
三哥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一到夏天就要到别院避暑休养,小时候她最喜欢追着三哥屁股后面跑,三哥去哪,她就一定要追着去。五岁之前太小了,自己做不了主,五岁之后,别院之行就多了她这个小尾巴。
她还记得,第一次去别院的时候,就在那里发现了一只小兔子,软软的白白的,非常可爱。
她可喜欢那只兔子了,简直爱不释手,一刻也不能让小兔子离开她的视线,就连睡觉都要抱着兔子一起睡,还魔障的要和小兔子一样吃青草和胡萝卜。
三哥笑话她和小白兔才是亲姐妹,小白兔是老大,她是老二,还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兔兔。
一开始不懂事还觉得这名字好听,后来长大了一些,会害羞了,就死活不许三哥叫了。
三哥平日里也不会叫她兔兔,只有想逗她玩的时候,才会朝她举起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头,轻轻勾两下,就像两只兔子耳朵。
这是只有三哥才会对她做的手势,时隔年,她竟又一次看到了!
难怪她觉得那双眼睛那么熟悉,那个人、那个人是三哥啊!一定是,一定是他,他没有死!没有死!!
万俟翱这边安慰了半天,万俟灵还是哭得停不下来,也不肯说是为什么哭,万俟翱实在没办法了,只能亲自抱着妹妹回了北苑,临走前给身旁的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轻轻点头,等两个主子离开后,立刻率领将士顺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万俟灵这么一折腾,拖住了银甲军,没了箭雨的威胁,忘忧的速度更快了,瞬间就跑进了荒林之中。
冉无恙无心去管身后的箭雨怎么停了,追兵怎么没有追上来,她现在心中又慌又急,因为她闻到了血腥味,她没有受伤,那么受伤的只会是云亭哥。
“哥,你怎么样?”冉无恙一边问一边扫了一眼地图,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红点都聚集在西门附近,没有追上来,她想停下来看看云亭的伤势,手才刚刚拉拽了一下缰绳,就被云亭阻止了。
“别停下,追兵很快就会追上来,我只是被一支箭擦伤了胳膊,小伤而已,快走,咱们先回客栈。”
耳边传来的声音非常沉稳,没有失血过多的虚弱感,环在她腰上的手也力道十足,冉无恙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却也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在脑海中问道:小神,云亭哥的伤势怎么样?
系统淡淡地回道:轻伤。死不了的都是轻伤,没毛病。
冉无恙完全不知道系统对于伤势的评判标准,得到了云亭和系统的双重保证,她总算是信了。
忘忧的毛色十分特别,冉无恙担心会被今天追捕他们的银甲军认出来,也怕骑马回客栈,马蹄声会惊醒客栈里的人。
冉无恙没有将马骑回客栈,在离客栈一里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拍了拍马屁股,让它在人烟稀少的城郊先躲一躲,反正可以通过系统召唤忘忧,她也不怕马会丢。
忘忧撒娇般地用脑袋蹭了蹭冉无恙的脖子,十分乖巧地离开了。
冉无恙不舍地看着忘忧走远了,才跑到云亭身旁,想看一看他的伤势,手还没碰到人,云亭脚下忽然踉跄了一下,竟像是要倒下一般。
冉无恙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他,手上冰凉黏腻的触觉让她的心猛地一跳,她缓缓抬起手看去,满手血污。
“云、云亭哥!”冉无恙这时才发现,云亭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她抖着手掀开云亭脸上的黑巾,一张灰白的脸出现在眼前,血色尽失。
冉无恙暴怒了,这就是所谓的小伤?!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