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满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

他半跪着的姿势，瘦弱的女孩靠在他腿上，脸色苍白得宛若一张单薄的纸，没有丝毫血色。

李相满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从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浓浓的死亡气息，以及令人窒息的毁灭。

那一瞬间像是四周布满了浓稠的因子，从四面八方朝他挤压而来，让人喘不过气，似乎五脏六腑要在那一瞬间同时碎裂。

李相满没有感觉到恐惧，只是在那一瞬间，心里一阵一阵地痛了起来。

脸色也白得吓人，抱着和德身体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微微颤栗着，瞳孔里纷乱着支离破碎的光影。

轻轻地叫她的名字。

“和德……”

“咳咳咳咳咳……”

和德抓着李相满冰凉的手，感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李相满却感觉那种力道随时会消失，连忙反手握住她的手。

和德看着他眼神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扶朕站起来。”

朕还能打！

李相满眸子水润，鼻头红红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碎，他迟钝地眨着眼睛，反应过来后，将和德扶了起来。

和德刚站起来，身子一晃，又要摔。

李相满连忙扶住她的后背。

和德脸色更寒了几分。

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朕不能倒！

不能丢人！

她站起身后，四周的士兵警惕地用剑对着她。

李相满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让众人感觉到了很强的压迫感。

有人认出这是他们尊贵的太子殿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为什么会跟反叛头子在一起？

李相满语气很淡，夹杂着内力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都是误会，这是本殿的人，为了清除逆贼赵淳及其党羽。”

和德看他，“谁特么……”是你的人？

李相满红着耳朵，“这也是本殿的太子妃……”

和德：？？？

“去……”你妈的太子妃！

李相满声音冷寒，不容置疑，“懂了吗？”

和德：“谁……”同意的？！

众人：“是！！”

夜樾带着头，士兵们齐齐下跪。

“拜见太子妃！”

无数道声音，震耳欲聋，响彻在整片宫门。

和德丝毫不给面子的从李相满手中抽出胳膊，身体看着摇摇欲坠，但最后还是站稳了。

太阳完全从地平线上升了出来，整片天空一片大亮，所有声音陆续回到了世界中。

和德眼底深处始终收敛的凉薄浮现了几分，偏偏脸上堆满了笑容，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危险，声音低沉而缓慢，“你不乖了。”

一句话，就像某个默不作声的神谕一样，让人不得不去在意。

李相满有点慌，急红了眼，白皙的指尖轻轻扯住她的衣袖，像是下意识的，又像是被逼到绝境不得不这样做，带着几分缠人，“那你到底想怎么做嘛。”

平日清冷的嗓音削去那份波澜不惊的寒意，便只剩下清澈绵软，微微后拖的尾音像根柔软的线缠爬上人心尖，一圈一圈不断裹紧。

感觉完全一无可避。

和德脑中空白了一秒。

系统不是第一次感觉到，它家的崽在面对李相满的时候，一向稳定的情绪总是会泛起波澜。

然后她自己也像是很敏感的能够察觉这点。

总是会将冒出的那点不寻常的东西快速而果决的掐死。

就像这次。

和德没有丝毫退让，恶劣地扬起唇，“朕要皇位。”

虽然确实又可爱又乖又漂亮，可那是皇位欸。

李相满：……

皇上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来到城墙边扒拉着墙，脸上是虚假而勉强的笑容。

“对对对，这是我们自己人！”

“太子妃的位置怎么能配得上和德姑娘，这样吧，这次和德立下大功，就封为异姓王，我们太子殿下就赐给王爷做王妃，你看可行？”

李相满：？？？

李相满一整个震惊住了。

抬头看向皇上。

和德：就是说，大可不必。

皇上也知道自己办的事儿不人道，心虚地躲开目光。

对不住啊满儿，为了父皇的江山，你就辛苦辛苦。

之前李相满开口说和德是自己的太子妃时，和德没有否认。

皇上就觉得，两人肯定是双向奔赴。

自己脑补了一整个故事。

那姑娘也不容易，难民出生，一定是逃荒的路上，家人都死光了，然后怨恨他这个没有作为的皇帝，却阴差阳错爱上了仇人的儿子。

太惨了。

真是太惨了！

皇上想想，觉得送出个王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弥补这姑娘了。

皇后这个时候还比较理智，一边打量和德，一边小声问：“满儿已经许给西蛮了，那边怎么交代？”

皇上也不知道，“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皇后：……

皇上对着下面的和德，讨好地笑，“儿媳妇儿，我们要不要来商量一下封号跟封地的事儿？”

“……”

-

半夜。

床上的女孩睫毛微微颤动。

和德意识复苏，迷糊地睁开眼，视线里是一片模糊的暗金色。

金黄色的纱帐在夜明珠的光辉下，泛着柔软的流光，漂亮极了。

和德缓缓坐起身，只是一个动作，便头脑晕眩，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王爷，你醒了！”

“王爷醒了，快来人啊！”

宫女走进来一看，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宫殿内又只剩下和德一人。

朕这是怎么搞的来着？

记忆的最后，那个跟憨憨一样的皇帝跟她说，要商量封号和封地来着。

一些话重复在脑海中回放。

——“这次和德立下大功，就封为异姓王，我们太子殿下就赐给王爷做王妃，你看可行？”

做王爷？

赐婚？

和德活了几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

和德想要下床，但又觉得太累，又像死鱼一样地躺下，看着头顶柔和的夜明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意又重新袭来。

这里的味道很熟悉。

是那个小美人身上的。

明明是那种清淡的松香，但里面好像掺杂着一种不知名的甜味。

他身上也有。

系统：【你身体怎么样？】

“还好啊。”

【我觉得不好，之前也不是没有遭受过电击惩罚，不是很快就能恢复吗？这次还可倒好，还直接晕过去了，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想起那一秒，和德身体倒下的一瞬间，它如果活着也被吓死了。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和德这会儿脸色还透着点病弱，没搭理他。

【……那我们谈谈那个小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