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谁,看见一个人管屋里面的枯骨叫妈。
第一反应当然是害怕。
第二反应肯定就是被人耍了。
我见惯了这种场面,直接就跳到第二种反应。
张胖压根就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反而是迷迷糊糊的抓了抓脑袋。
“杨哥怎么了?”
他问完,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又转过头对着那堆骨头笑:“妈,这是我工作上的同事,资历比我老,平时没少照顾我呢!”
特么的……
张胖子这是认真的!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几乎在他的瞳孔里面看见了面色惨白的自己。
“杨哥,我妈说谢谢你。”
我看着那堆骨头,不,我看着张胖子的老妈,额头上面缓缓滴下来汗水,最终还是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阿姨客气了,我和小张一个宿舍,平时都是相互照顾,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
确实,毕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照顾了张胖子。
张胖子这家伙——
有失心疯也说不定。
不然怎么会叫一堆骨头做妈?
现在我也只有顺着张胖子的话来说,不然就算我打得过张胖子又怎么样?
我去哪里再找一个向导。
“我们不吃了,杨哥他说不饿。”
张胖子又冲着那堆骨头说话:“你一天到晚够累的,没必要起来给我们做饭。”
这也得起得来啊!
我眼睛飞快地在骨头上掠过,寻思着这骨头都脆成什么样了,被说是起来,要是被张胖碰一下说不定就得碎。
“妈,都说了不用了,我喜欢吃什么我自己做,您歇着!”
旁边的张胖子还在继续演戏,我已经开始打量起周围。
看得出来张胖子这家还算不错,虽然是木屋,但是院子和房子都够大,房梁什么的也用得结实,上面还有好几道奇特的花纹,看上去倒值钱了不少。
我正打算仔细看看,手臂突然被戳了下。
我挥挥手示意不要打扰我。
“杨哥,我妈问你喜欢吃什么。”
这演戏还得演全套是吧。
不光得自己演,还得把我抓过来当群众演员?
我无奈地转头打算附和张胖子几句。
一个偌大的骷髅头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牠的两条手臂甚至还搭在了我的胳膊上,脑袋离我死近。
原本放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黑漆漆的深洞,抵在我鼻子下面。
不是我胆小。
我是真的一口气没上来,硬生生给撅晕了。
……
我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块木板床上,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东西就是张胖子。
他冲着我殷切地扇风,见我醒过来嘴里面就开始长吁短叹。
“杨哥,你这不行啊,咱们干这一行的,体力不够怎么成?你就走了这么会就中暑晕了,以后干活不得常备中暑药啊?”
我特么——
我很想说自己是被张胖子吓晕的,但这有违我男人的尊严。
但这不妨碍我和张胖算账。
好端端的,把他妈端到我眼皮子底下,我一扭头就对上了,搁谁能不被吓着?
还没等我算账呢,我就听见轻轻的敲门声。
紧接着。
那个骨头。
就是被张胖子喊成亲妈的那个骨头,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杨哥没事,他就是中暑,等下喝两口汤就好了,妈你赶紧去歇着吧。”
张胖子这边也不守着我,两三步上前接过饭菜,推着他亲妈出去了。
特么什么魔幻现实主义。
我用力地揉了下眼睛,用我0.5的完美视力,目送张胖的妈推门出去,还顺带很有礼貌的帮我关上门。
“……张胖。”
我掐了把张胖。
张胖疼得嗷呜嗷呜直叫唤,也没敢把我怎么样。
是个活人,准确说是个身体正常的活人没错。
“你的心是真的大。”
我抹了把脸。
不敢在忽略张胖的话。
毕竟张胖认为正常的事情都这么不正常,他亲妈千叮咛万嘱咐甚至还留了纸条的“张家村规定”我可不敢忽视。
面前的饭菜我也不敢吃。
只能催促着张胖把那玩意赶紧找出来给我。
张胖那张肥脸上难得有点委屈,还是老老实实把东西找来给我。
估计是真被我掐痛了。
但我还差点被他吓死呢,想到这里我压根懒得理他,直接翻开手里的被称作“纸条”的厚厚笔记。
从外壳上看有些年头,泛黄的程度都让我不禁怀疑起翻开这玩意就会碎掉。
“你们村禁令怎么这么多?”
我边嘀咕,边小心翻开笔记来看。
灰尘扑扑索索地从里面掉出来。
可见张胖这家伙拿到手里之后压根就没看过几次。
而且与其说是禁令,不如说是一本日记。
“1997年,3月10号,春,我和王天来到了张家村当村官,这是我们的第一项工作,我一定会好好完成它的。”
字迹娟秀。
看得出是个女人的笔迹。
“你妈妈的日记?”
我冲着坐在饭桌前呼噜呼噜吃东西的张胖扬了扬手上的笔记本。
张胖摇头。
“不知道,反正是我妈给我的。”
行吧,指望张胖知道点什么,不如指望老天爷开眼今天晚上托梦来告诉我。
我摇摇头,继续往下看。
“1997年,3月11号,这里的村民人很好?每一个都和善,家家户户都有十岁小孩,都很听话,对我和王天很友好,但是王天……幸好村民找到了王天,他看上去不太高兴。”
到底是时间间隔久了,字迹都有些模糊不清,上面的符号也开始和周围糊成一团。
在这一篇里,日记的主人还在最下面的位置画了颗树,打了三个大大的问号。
“3月12号,王天和小孩吵架,我笑话他连小孩都要吵,隔壁张大婶好像还丢了只鸡,我找了半天,发现被谁切断脖子挂在王天的房间外面了,滴了满地的血,我觉得可能是孩子的恶作剧,我得教教他们。”
“3月13号,王天的门口被丢了一堆死老鼠,他很生气,说一定要和……算账。”
“3月14号,我帮王天说了话,那群孩子的眼神让我有些害怕。”
“3月15号,现在是凌晨,我听见敲窗的声音,醒了没有看见人……
我的房间被挂了死鸡,王天的房间被挂了一条割喉的黑羊。”
“王天把羊吃了,他胆子真的很大。”
“王天不见了。”
到后面,日期渐渐消失了。
字迹也变得凌乱。
看上去日记的主人心态似乎不太好,大片大片的涂鸦,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翻过几页,主人似乎冷静下来,开始在本子上列下一条条的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