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宁远返回了雨晴阁。

跨过门槛，屋内依旧黑黢黢一片。

借着微光，他勉强找黄字对应的那一列暗阁。

肆三号。

宁远正数着，‘吱吖‘的关门声突然在脑后响起。

后面有人？

先前进来明明没看见半道人影！

宁远心底一惊，正欲扭头，包群龙懒洋洋的声音从耳旁传来：“朋友别紧张，关起门来好说话。”

宁远眸子闪了闪，暗中戒备。

包群龙走回柜台，跳上高凳道：“运气不错，你要的信息有结果了，而且还是新鲜出炉。”

宁远走到柜台前：“先说说看。”

“刘季州。”

对方吐出一个人名，宁远心底起了波澜。

他所求，乃是竹武不为人知的人际关系，刘季州，显然正是店家给出的答案。

然而巧得是，这个名字，宁远认识。

他压下心底惊讶，不动声色点点头道：“没有更详细的情况？”

包群龙瞥了他一眼：“有啊，两条信息。其一，关于刘季州，此人早年出身凌云峰，三年前改投千符峰，性情乖张暴戾，色厉内荏，修为嘛，练气五层。”

还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啊！

宁远眼眸凝视着黑暗，明知故问：“凌云峰？”

“正是，当年的器峰。”

器峰已倒，剩了裘雨晴和自己两人，若是表现得对当年之事谙熟于心，自己身份很难隐藏得住。

刘季州，刘师兄。

宁老道第五位弟子，除宁远和裘雨晴外，当时便数他最小。

实际上，宁远最早分由他来照料，无奈被裘雨晴横插一脚，方才作罢。

也正因此，对这位师兄，宁远多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其当年最显著的特点，便是符器双修，且两方造诣皆不低。

老道归仙，他改投符峰并不意外，但和竹武有所牵连，就着实令人心情复杂了。

宁远收回眸光：“还有一条呢？”

包群龙‘嘿嘿‘笑了两声：“还有一条，正是今夜所获，准确说是小半个时辰前。”

宁远愕然，岂不是自己前脚刚走，他那边就有了消息。

倒是有几分好奇起来。

只见包群龙伸出舌头，用指尖蘸了口水，在柜台画了起来。

宁远挑了挑眉。

包群龙抬手，水迹已消失不见：“这是另一条。”

“梅花？”宁远问道。

“蓝梅花。刘季州才和竹武碰完头，这道印记在两人交谈中出现过。”

蓝色的梅花印记？

象征着两人背后的组织？

又或者是两人传递信息的载体？

宁远一时间生出许多种猜测，但又无法确定，他问道：“还有更多的细节吗？”

包群龙用手杵着下巴，摇头耸肩。

“多谢。”

宁远转身离开。

即便只有两条零碎的信息，已是值得二十灵石这个价。

话说回来，雨晴阁收集信息的能力，出乎预料的厉害啊！

他心底震惊的同时，也是生出忌惮。

毕竟自己能买别人的信息，换过来也一样成立，宁远可不想哪天自己在外面说句话，这边就同步播报了。

平日里，还是得低调谨慎，对于一些隐秘之事，再小心也不为过。

宁远思索着，正待开门。

“诶，等等……”包群龙叫了一声：“或者你可以找找看。”

宁远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对方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便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休息了。

稍倾，宁远走远，雨晴阁门扉再次阖上。

这回，门前挂了一块木牌。

闭门谢客。

阁内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声音响起，似是某种动物的脚掌、肚皮划过柜台木板的声响。

很快一点幽幽火光亮起。

是盏烛台。

烛台旁蹲坐着一道黑影，渐渐清晰。

是一只灰皮大老鼠，圆耳尖嘴，灵动的灰色眼珠四下转动。老鼠体型极大，只看背影，说是只猫也不为过。

它抬着左爪，爪间有灵芒正在消散。

先前的火。

显然是它点着的。

“你坏了规矩！不该告诉他这么多！”

只见灰鼠张了张嘴，腹中发出话声，尖声尖气，听起来像是女人捏着嗓子说话。

包群龙趴在桌上，头都不抬：“没关系啦，放轻松。竹武背后之事牵涉的人多着呢，他既然来问，我肯定得说，万一是朋友呢？你说对不对。”

灰鼠用爪子抹脸，唧唧叫：“你！气死我也！为了那女人，老夫迟早被你害死！”

“嘿！当初要不是仙子，我也活不了，我活不了，又怎么将你从落霞谷的炼仙壶里带出来？”

说着，包群龙抬起头，认真道：

“所以记着，你的命，也是仙子给的。”

灰鼠陷入沉默，眸光闪烁片刻，点点脑袋：

“也罢，你查这件事，老夫不会再阻拦。但你得保证，最迟不超过两年，随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两年，又是两年！你……”

“别问。”灰鼠伸出爪子制止道：“问我也说不清，不想死跟我走就是了。”

包群龙气得一口吹灭烛火。

阁中渐渐沉寂。

……

……

黑市外，灵玉峰半山腰。

密林中。

宁远七转八绕，前方出现一面湖泊，在月色下泛着粼粼微光。

噗通。

水花四溅。

他跃入湖泊之中。

幽静有一刹那被打破，很快又恢复原样。

好似从未有人来过。

许久之后，湖边某棵树脚灌木中，探出一截尾巴尖，灰色绒毛在月华下泛着光。

尾巴打了个转，换做一颗鼠头探了出来。

细长的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瞳中闪过一抹疑惑，随即钻回灌木，消失不见。

湖泊另一面，一处山石投下的阴影中。

宁远如一条水蛇般，顺着岸边钻了出来。

踏入练气二层，闭气功夫已远超常人，在水下待个一炷香的时间，完全不成问题。

他将湿透的斗篷扯下，从山石下扒出一个洞来。

这是前日寻到的隐蔽处，洞中早已备好一套干净的衣裳，宁远迅速换好，将换下衣物埋入坑中，踩实了土壤，这才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换下的衣服，过些日子再来回收。

他望了望灵玉峰顶，抬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