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恭恭敬敬道:“启禀主上,五行宗的弟子果然来到此地,查探圣母教之事。”那声音问道:“来者几人,修为如何?”
黑影道:“一位是当阳峰峰主弟子德清道人,当是带头之人,属下看不透其人修为。德清只说还有几位同门师弟,埋伏在城外伺机而动。”
那声音冷笑道:“好!五行宗的杂碎坏了本座的好事,这一回定将来人赶尽杀绝,正好补益本座的修为!哈哈哈!”
戚泽依旧是一副青年后生的模样,出得国都,往深山之中走去,密林之中掩映着许多房舍俱是破败不堪,房舍之中黑咕隆咚,偶尔有几个孩童好奇的伸出脑袋,随即又被一只只大手摁了回去。
戚泽也知自家十分显眼,惹人注目,却也无有好法子,只好闷头走路,过不多时,终于有两位大汉将他拦住,一脸警惕的打量,问道:“你要去哪里?”
说是大汉,只是身量颇高,瘦的几乎皮包骨头,体内全无营养。戚泽咧嘴一笑,道:“我是新来的货郎,在城中卖些杂货,打听到城外还有人居住,便想着来问一问你们,想要甚么物事下次再带来这能富国中!”
那两条汉子对望一眼面上警惕之色稍去一个汉子说道:“就算有想要的物事,我等也无银钱来买,辛苦一生,最终还不是全便宜了城里那群狗贼!”
另一个汉子面色一变,喝道:“莫要多口!”对戚泽道:“你是外来人,既然走到此处,便不可轻易放你回去!且随我去见长老罢!”二人一前一后,将戚泽包夹,引他往密林之中走去。
戚泽做出一副瑟缩之态,显是被吓得够呛,那两个汉子十分满意,前后押解着他在林中穿行。有两个汉子看管,周遭百姓胆子大了许多,纷纷呼爷唤娘,站在树荫之下观看。
有人叫道:“二狗!三狗!这是谁呀!”前面汉子二狗叫道:“是山外来的货郎!”大家闻听,当即呼啦啦围了上来,叫嚷道:“兀那货郎,你带了甚么好物事来也,拿来我们瞧瞧!”
戚泽陪笑道:“我们父子初来乍到,只带了一车杂货业已在城中售罄,诸位乡亲有甚么需要的,尽管说来,过几日我定然带来!”
百姓们一听“城中”二字,立时变了脸色,就有几个少年往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骂道:“该死的当差狗!”身旁年岁较长之人忙骂道:“噤声!莫让城里的爪牙听了去,有你的好果子吃!”
戚泽故意说道:“诸位乡亲怎的对城中那些达官贵人如此痛恨?莫不是有甚么深仇大恨?”
一个少年叫道:“那些官家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怎能没有深仇大恨?只等圣母娘”话未说完,吃一个老者一脚踹倒,骂道:“我把你个胡言乱语的狗东西!”
身后那汉子二狗猛地一推戚泽,骂道:“乱问甚么!还不快走!”戚泽嘿嘿一笑,低了头走开。越往林中深处走出,所见屋舍越是残破不堪,间或还有倒卧在地之人,双目无神,透过林叶缝隙,仰望穹苍。
戚泽见了,暗暗摇头,哀莫大于心死,这些百姓眼神之中全无积极勃发之意,浑浑噩噩,那等消极阴沉之意念,几乎凝成实质,人心动荡,食不果腹、朝不保夕,正是邪教传教最喜之处。
戚泽忖道:“能富国王公贵族对平民百姓的压榨盘剥,已到了骇人听闻之地步,百姓走投无路,全无生义,邪教正可暗中趁虚而入,广纳信徒,就算邪教不来,魔道修士亦不会放过这等上佳的修炼宝地!真是棘手!”
邪教求得是信徒香火信力,魔道则会拿百姓的骨、肉、生魂修炼魔法,二者皆非善类,自要一并根除!左转右转之间,眼前霍然开朗,却是林中开辟出一处空地,颇为开阔,盖着一排屋子,虽比不上国都之中王城,也远比沿路所见屋舍好上太多。
戚泽又是摇头,此处修葺的如此气派,自是城外“贱民”之中首脑所居,纵使是“贱民”之中,亦有上下尊卑之分,岂不可笑可叹?
戚泽耳中一动,耳识发动,听闻那排大屋之中隐约传来诵持经文之声,那经文曰:“如是我闻,尔时金莲圣母降座于金莲清净世界,升座而坐,身具金莲宝相,长生不灭等大精进弟子千百二十人汇聚,恭闻圣母传道。”
“圣母大慈大悲,悯于众生疾苦,叹曰:有情众生本性迷离,颠倒错乱,出入地狱,不得解脱。吾今以大慈悲宣说正法,拔除生死,解脱贱凡。凡诵持吾之名号者,修行吾之法门者,皆得无量不可思议功德,命终之后皆可升入金莲清净世界,化为清净莲胎,得享永世清净。”
戚泽心头一动,忖道:“这经文好生诡异!分明是杂糅了佛道两家之说,那甚么金莲圣母想必便是邪教供奉之邪神了,只是不知是真有这尊邪神,还是旁的甚么邪魔外道伪装!经文所写,偏重佛门精义倒是更多些,偏偏甚么圣母的字样,又是道门叫的最多,当真不伦不类!”
那二狗子扯着嗓门叫道:“捉了一个城里来的细作,诸位长老快来看啊!”戚泽本有心听听之后的经文记载了甚么,谁知被这厮如此一喊,诵经之声戛然而止。
大屋之中便有一阵杂乱之音,有人叫道:“是二狗捉到了奸细!”
“好啊!将那厮砍成肉酱喂鸡,也能吃上肥鸡了也!”
“住口!纵是奸细,杀了就杀了,怎能用来喂鸡?”
“你们都闭嘴!圣母娘娘叫我等亲如兄弟手足,不可以吵嘴斗架!”
“胡说八道!圣母娘娘只说不可动手互殴,何时说过不许吵嘴了?你这厮曲解圣母娘娘的意思,乃是大罪!”
“咳!”一声低沉苍老的咳嗽响起,众人叽叽喳喳之间,忽然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