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楼,三楼。
面对浩然书院教书先生袁庭山的冷声质问,底下众多读书人满脸羞愧,张了张嘴,却不敢反驳。
袁庭山冷哼一声:“愧你们在天子脚,有些还在浩然书院求学,结果就这点水平,怪不得江南仅用一个宁长青就能把你们压得起不来!”
大厅之中有人站起起身,弱弱地反驳道:“袁老,不一样,宁长青可不是普通江南士子。”
“即便是才人辈出的江南,宁长青也仅此一个。”
提到宁长青,这位浩然书院的教书先生脸色这才缓和几分,他苍老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欣赏,道:
“宁长青的诗,老夫读过,当属才气无双。”
“老师曾言,大齐才华一石头,江南士子独占八斗。如今江南士子中最属风光无限当属青州宁长青。”
雁玉小声嘀咕了一句:“岂止是大才,既能描绘边塞风光,又能书写北国雪景,还能感叹人生哲理,那个诗人能做得到?”
袁庭山微微沉默,他摇摇头,惋惜道:“不过可惜啊。那宁长青虽才华横溢、精通诗书,却不是我儒家读书人,若他能拜入我儒家修行,以他的才气,未必不能成就大儒之位。”
场下的读书人纷纷点头,附和道:
“宁长青既不入儒道,亦不入仕,确实可惜了。”
“若宁长青入朝当官,以他的才气,必当是青史留名之辈。”
被一群陌生人这么吹嘘,宁长青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袁庭山坐在太师椅上,越想越可惜:“这般才高八斗的人,就算不入我浩然书院,也应当入朝当官,为国效力。”
他猛拍桌面,下定决心道:“不行,这样的人就此放过实在太可惜了。书院四年一度招生在即,错过又需等四年,明日老夫便带人下江南去青州,亲自邀请宁长青入我浩然书院。”
“就算不入书院,也应当为国效力。正好隔几日便是春闱,国家就缺像他这样才华横溢的人才,老夫过几天亲自把他举荐给圣上。”
你特么这是想害死我啊…宁长青一听瞬间就慌了。
现在世间只有‘宁清瑶’,江南才子宁长青早就没了。
就算让他们翻遍整个青州,也找不到半点影子。
要是他们在青州发现宁长青不见了,说不定会从‘宁清瑶’,也就是现在的自己身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来。
一旦被识破身份,岌岌可危。
宁长青慌张起身,急忙道:“别别别,大家都误会了,其实宁长青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脸色猛然一变,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宁长青。
“宁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雁玉柳眉直蹙,目光不善。
作为宁长青的铁粉,她第一个站了出来。
“宁公子的才华,天底下所有人有目共睹,你说宁公子只是一个普通人?那天底下的读书人又算什么?白痴吗!”
在之前,对方嫌弃心中的爱慕对象,让雁玉怏怏不悦。
没想到一转眼,对方又开始说刚才的话,一时间让雁玉都忘记了宁长青是客人的身份。
宁长青试着解释道:“宁长青没你们吹得那么神乎,只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根本不值得老先生亲自动身……”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脸色大变。
在场的几乎都是读书人,他们不敬手握大权的达官显贵,也不敬征战沙场的常胜将军,只敬佩才华横溢的读书人
江南诗坛魁首宁长青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听到有人诋毁宁长青,立刻眉头直挑,一个个目光冷冽地望向宁长青。
“这位小姐,你可曾读过宁公子的诗作?”有人站出来冷声质问。
雁玉面色冷淡地撇了一眼宁长青,当即疏远了一段距离,冷哼道:
“呵呵,肯定是没读过。但凡读过宁公子的诗作,怎么会说出如此没脑子的话?”
宁长青没有理会众人,而是望着高台上的袁庭山,辩解道:
“袁老先生,宁长青是有点诗才,但也只比普通人好那么一点点。而且据说,他人品有一点不行…”
“您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去江南…”
大厅之中,许多读书人闻言面色大变,正义凛然道:
“放肆!小姐虽然国色天香,但也不能说胡话!”
“就是就是,宁公子才华横溢,岂是你一介女流能玷污的?”
“你一个妇道人家,读过书吗?恐怕连诗词都没有听过几首吧,也配说宁公子?”
“谁把她带进来的,踢出去!”
捏麻麻的,人太优秀了也不行啊……宁长青一脸黑线,心中一时苦笑不得。
早知道当初抄诗就不抄得那么狠了,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名声旺盛也不全是一件好事。
“宁小姐好像有点厌恶宁长青?”一旁的赵廷轩脸色一变,心说道。
他立刻就从宁长青的反应捕捉到了这个心思。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讨厌宁长青,但和他没关系啊。
女神讨厌的,自己跟着讨厌就行了。
现在全场的人都对女神不满,如果现在自己站出来和女神一起,为她撑腰,不就能得到女神的另眼相待了吗?
身为花场老手,赵廷轩很明白这是一个讨好对方的绝佳机会。
想到这,他合上折扇,上前一步,深情地看了一眼宁长青,然后扫视众人,朗声道:
“等一下,我看宁小姐说得就很有道理。”
“众人都误会了,宁长青根本就不是千古大才,只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此言一出,如雷霆炸响,全场皆惊。
所有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廷轩。
“赵庭轩,你知不知你在说什么?”
就连之前一直对其颇有好感的花魁娘子雁玉姑娘此刻也是柳眉轻蹙,目光不善地盯着赵庭轩。
高堂上的袁庭山半眯着眼,淡淡地撇了一眼赵庭轩,面无表情道:
“我记得你是赵牧的长子吧,说说你的看法。”
赵庭轩风度翩翩地合上折扇,轻轻拍左手掌心,不慌不忙地道:“宁长青的诗作,我全都拜读过。”
“论水平,惊为天人,堪比儒家先圣,足以流传千古。”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还说宁长青是沽名钓誉之辈。”有人疑问。
赵廷轩徐徐解释道:“正因为如此才有问题。”
他环视众人,大声道:
“试想,他年纪轻轻,怎能写出‘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如此伤春悲秋之诗。”
“尚且我泱泱大齐,乃太平盛世,何时国破家亡过?他这番感叹,又从何而来?”
“你们不觉得,这相当荒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