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屋去坐会儿!”
站在屋外看了许久的波斯人跳舞,又和宋引章等人交谈了许久,赵盼儿觉得有些乏了,便和她们说了一声,称自己想要进屋去坐会儿,波斯人跳舞虽然新鲜,但是却比不上听赵盼儿绘声绘色地讲述她是如何利用自己那出神入化的蹴鞠技来折服东京的地痞流氓的事,因此,宋引章等人也跟着她一起走进屋里,待赵盼儿在客厅的桌旁坐下后,宋引章等人也围在她身边坐下,宋引章好奇道:
“姐姐,那池衙内是干什么的呀,他真的是一位衙内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他衣着富贵,身边还跟着一群小混账讨好他,应该八九不离十!”
赵盼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道,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都快要到晌午了,却还是不见袁旭东的影子,心里顿时觉得不愉快,不由地低声骂道:
“坏人,骗子,到现在还没过来,该不会是丢下我们他自个儿偷偷跑了吧?”
“怎么可能呢?”
见赵盼儿坐在那儿似嗔似喜地小声埋怨着到现在还没有过来的袁旭东,孙三娘掩嘴笑道:
“盼儿,萧公子那么喜欢小娘子,你,引章,还有银瓶,你们可都是千娇百媚的小美人,他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你们,自个儿偷偷跑了,要我说啊,他肯定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一会儿就到!”
等孙三娘说完,宋引章立马点了点头同意道:
“就是,三娘姐说得对,凡郎肯定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一会儿就到!”
“嗯嗯,小姐说得有理,公子肯定是路上有事给耽搁了,一会儿就到!”
待宋引章说完,银瓶丫头也跟着点头同意道,说完,她又看向赵盼儿笑道:
“盼儿姐,来东京之前,公子还说了,他要送我们家小姐一套位于东京的别院,还要送小姐和银瓶各一块羊脂白玉,公子会不会是去买这些东西就给耽搁了?”
听到银瓶丫头说袁旭东要送给引章一套位于东京的别院,还要送给引章和银瓶各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孙三娘不由惊叹袁旭东的出手大方,赵盼儿一方面替自己妹妹开心,祝贺她,一方面又突然有些不开心起来,因为袁旭东都没有说过要送她什么礼物,难道袁旭东要更喜欢引章?
......
晌午,袁旭东还没有来三元客栈,赵盼儿等人已是饥肠辘辘,就在她们准备去楼下用餐时,一阵脚步声突然从屋外传了进来,赵盼儿等人还以为是袁旭东终于过来了,孙三娘离房门最近,她连忙打开门笑道:
“萧公子,你怎么到现在才......哎幼,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哪?”
见袁旭东带着一群小厮站在门外,这些小厮的手里还提着大大小小的食盒,孙三娘吓了一跳,袁旭东笑道:
“三娘!”
“萧公子,你快进来吧,盼儿都等着急了,还以为你偷偷跑了呢!”
“好嘞!”
走进房间,袁旭东让那些小厮都把手里的食盒放到客厅的桌子上,然后便让他们离开。
“凡郎!”
“公子!”
宋引章和银瓶丫头朝着袁旭东微微福了一下身子打招呼道。
“引章,银瓶!”
看着宋引章和银瓶丫头,袁旭东回应一声,接着,他看向脸色清冷的赵盼儿笑道:
“盼儿!”
“哼”
听到袁旭东跟自己打招呼,赵盼儿只是冷哼一声,不欲理睬他,而见赵盼儿这样,袁旭东忙拉过她讨好道:
“盼儿,这些菜是我特意在越州楼给你们订的,东京做江南风味里,他们家做得最好,一会儿你尝尝味道如何,要是喜欢的话,我再给你们订!”
“谢谢萧公子安排了这些!”
心里有气,赵盼儿故意没给袁旭东好脸色看道,而见赵盼儿耍脾气,孙三娘担心她真的惹恼了袁旭东,便赶紧打岔道:
“萧公子,这么多的好菜,就我们几个哪吃得完啊?”
说着,孙三娘将放在食盒里的江南菜一一端出,摆在了桌面上,看着这满满一桌子的江南菜,显然是袁旭东精心挑选了的,又看着满脸讨好自己的傻瓜,赵盼儿的心也不由地跟着软了下来,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感动,原本还想着不给袁旭东好脸色看,可现在,看着傻乎乎的袁旭东,赵盼儿脸上的冷漠表情却是怎么也绷不住,忽的扑哧一声笑道:
“你真是个呆子,大傻瓜,木头!”
骂了袁旭东一声,赵盼儿脚步轻松地走到桌边坐下,袁旭东也跟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宋引章和孙三娘,还有银瓶丫头也坐了下来,这倒是袁旭东的功劳,在他的要求下,银瓶丫头虽然还是宋引章的丫鬟,但是地位却是平等了不少,自己等人吃什么,住什么,银瓶丫头也会一样。
大概是能感觉得到袁旭东是真的喜欢和在乎自己,而不只是喜欢一个可以随意被买卖的丫鬟,所以银瓶丫头也非常喜欢袁旭东,她不敢奢望太多,只要能做袁旭东的侍妾就好了,这辈子可以有一个男人来依靠,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也不用担心会被自家主人随意地买卖或是用来赠与,或是用来招待亲朋好友,她就亲眼见到过,一个才刚刚及笄的小丫头,就被她的主人用来招待一位关系好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就像人们传唱的那样,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众人围桌而坐,吃着东京的越州楼做的江南风味,宋引章夹起一块自己最喜欢吃的酥黄独,开心笑道:
“太好了,居然有酥黄独,我最喜欢吃这道菜了,谢谢凡郎!”
“不客气,你喜欢就多吃一点!”
看着笑得很开心的宋引章,袁旭东笑了笑,说着,还给她夹了一块酥黄独,把小丫头羞得是满脸通红,埋着脑袋吃菜,竟是不好意思看向赵盼儿等人,一旁的孙三娘笑道:
“萧公子,你可真是费了心思了,还特意给我们订了江南菜!”
话音刚落,突然见宋引章放下了快子,还微微皱着眉头,孙三娘不由问道:
“怎么了,不好吃啊?”
“这个酥黄独味道怪怪的,有点恶心!”
宋引章微微皱着峨眉,她有些小心地看了袁旭东一眼道:
“凡郎,我不是故意挑食,这个酥黄独的味道真的有点怪怪的,我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
看着有些娇滴滴的宋引章,袁旭东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
“我就喜欢挑剔的小娘子,引章这么娇贵,正合乎我心意!”
“咳咳”
孙三娘看了一眼正忙着调情的袁旭东和宋引章,她忍不住咳嗽一声,脸色微红,然后夹起一块酥黄独吃了两口评价道:
“嗯,芋头太老了,煎的也不够酥软,外面的香榧粉一股涩味,这东京就这么做江南菜的啊?”
“不会吧?”
听见孙三娘也是这么评价,赵盼儿不禁惊讶道,她原本还以为只是宋引章口味挑剔才这么说,她夹起一块酥黄独尝了两口,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便脸色澹然道:
“不难吃,但是也不好吃!”
见赵盼儿等人不喜欢吃这些江南风味,袁旭东不由生气道:
“刚才越州楼的掌柜的还跟我说,他们越州楼是东京七十二正店之一,不是一般的脚店,就做成这个样子唬我,不行,我要找他们算账去!”
“你别去,算了,下次不去他们家就是了!”
见袁旭东要去越州楼闹事,赵盼儿赶紧拉住他,袁旭东便也顺势重新坐了下来,他也就做做样子而已,其实越州楼做的江南风味也还可以,甚至可以说是不错,只是更适合东京人的口味,倒不一定适合真正的江南人士,待袁旭东坐下以后,众人开始重新用餐,虽然不合口味,但也能吃,孙三娘一边吃,一边贬低越州楼道:
“这做的什么呀,还没有我做的好吃!”
听到孙三娘这样说,宋引章眼睛一亮,放下快子笑道:
“三娘姐,我有个好主意,你做江南菜的手艺那么好,要不然,咱们索性在东京开个酒楼,就像越州楼那样的,姐姐负责掌柜,三娘姐负责掌厨,我负责弹琵琶招揽一些客人,怎么样啊?”
听宋引章说完,却没有听见什么需要自己负责的项目,银瓶丫头连忙问道:
“小姐,那我负责什么呀?”
“你......”
看着满脸期待的银瓶丫头,一时之间,宋引章还真不知道要让她干些什么才好,就在这时,袁旭东出声笑道:
“咱们开的酒楼不要小二,只要年轻漂亮的小娘子做服务员,负责给客人端茶倒水什么的,那些需要送菜上门的活,再招聘一些船夫车夫,脚步快的小厮,沿着御河,还有四通八达的主街道,咱们酒楼全都送菜上门,再额外收一笔配送费,这些人全都交给银瓶管理,如此安排可好?”
“这个主意好!”
听袁旭东说完,孙三娘眼睛发亮,彷佛已经看见了未来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的那一天,她放下快子笑道:
“我负责做菜,盼儿负责掌柜的,银瓶丫头负责管人,还有引章,她弹得琵琶那么好,还在钱塘的时候哪回不是一大堆的人围着听啊,这个主意真挺好的,肯定能赚到很多的钱!”
见孙三娘等人越说越兴奋,简直恨不得马上就去街上盘店开酒楼,然后开门迎客赚钱,赵盼儿忍不住泼她们冷水道:
“还是算了吧,东京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不了解市场,两眼一抹黑想开酒楼就开酒楼,真当开酒楼不要本钱啊,要是亏本了怎么办?”
“这个好办啊!”
看着明显有些意动,却又怕亏了本钱的赵盼儿,袁旭东笑道:
“要是赚钱了,你们几个留着花,要是亏钱了,亏了多少我就填补多少,直到你们开的酒楼扭亏为盈为止,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的钱就不是钱了?”
看着想要帮忙兜底的袁旭东,赵盼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嗔道:
“再说了,万一要是酒楼真的一直都亏钱的话,你一直往里面砸钱,就跟个无底洞似的,这么多的钱,将来我可还不起!”
紧盯着一直都对自己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赵盼儿,袁旭东声音低沉道:
“我要你还我了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可以不要,但是我一定要还!”
被袁旭东紧紧盯着,赵盼儿低着脑袋,不敢看向他,却依旧倔强道:
“我的钱虽然不多,但是在东京开一间茶楼还是可以的,先做小本生意,等将来赚了钱,又熟悉了东京这边的商业环境,再开酒楼也不迟,至于你的钱,我是不会要的,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你花钱养着我啊,我是你养在客栈里的外室娘子吗?”
听赵盼儿说了这么一堆,一直到最后,袁旭东总算是听明白了她话里话外要表达的意思,忍不住笑道:
“盼儿,你是不是在责怪我让你住在这客栈里,而不是接你去府上居住?”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乱说!”
赵盼儿脸红害羞道,不知不觉的,她竟把心里的埋怨都给说了出来,虽然三元客栈是东京最顶尖的客栈之一,她们住的房间又是整个三元客栈最好的房间,足足占了一整层,站于屋外的走廊,凭栏而立,客栈周围的风景和街道可尽入眼底,环境虽好,可毕竟是住在客栈里,而不是住在袁旭东的宅邸里,这里面的区别还是很大的,万一袁旭东和欧阳旭都一样,都只是想要暂时养着她赵盼儿,而不是真的想要娶她为妻呢,就连一个新科进士欧阳旭都嫌弃她曾隶属贱籍,又更何况是萧使相家的长公子袁旭东呢?
“是吗?”
看着面红耳赤的赵盼儿,袁旭东自然是明白她心中所想,曾隶属贱籍,虽然如今脱籍归良,也算是良家女儿,可毕竟做过几年的歌伎,在教坊司里待过,这是谁也抹不掉的过去,赵盼儿总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自轻自贱,她想做进士娘子,戴凤冠霞帔也不排除有这方面的心理影响,想到这,袁旭东看向微微发愣的宋引章和银瓶丫头笑道:
“引章,银瓶,去把纸笔拿过来!”
“哦”
听到袁旭东的声音,宋引章和银瓶丫头赶紧跑去书房拿来了笔墨纸砚,放到桌上,银瓶丫头倒水研墨,袁旭东提起毛笔,平铺开白纸,待银瓶丫头研好墨汁以后,袁旭东提笔蘸上墨,直接当着赵盼儿等人的面,写下了一份婚约的聘书,白纸黑字,力透纸背,婚约的双方正是袁旭东和赵盼儿,这一切都是当着赵盼儿的面,她自然知道袁旭东这是想要干什么,只见袁旭东写好聘书后,在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又取出带在身上的白玉印章盖了印,他将已然完成了一半的聘书交给赵盼儿笑道:
“好了,相比海誓山盟,还是白纸黑字的契约更有诚意,盼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凡郎,我......”
被袁旭东扔在三元客栈,他又迟迟未来,赵盼儿的心里难免会有些怨气,她便说了那么几句埋怨袁旭东的话,可没想到袁旭东竟当场写了婚约书,只要赵盼儿再写下自己的名字并加盖上印章,或是按手印的话,她和袁旭东就算是正式订下婚约了,一般情况下,是不能轻易悔婚的,换句话说,她和袁旭东既有了夫妻之实,又有了夫妻之间的名分,只差最后的婚礼,她就是萧家的儿媳了!
看着眼眶微红,隐有泪水的赵盼儿,袁旭东笑道: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还是要等我先给了你聘礼之后,你才愿意答应嫁给我?”
“讨厌”
听到袁旭东调侃自己,赵盼儿羞道:
“这世上,哪有像你这样什么都没有准备就自己跑过来提亲的,还是在客栈里?”
“谁说我没有准备了?”
见赵盼儿美目看着自己,袁旭东从怀里取出一串铃铛塞给赵盼儿笑道:
“盼儿,送给你!”
“铃铛?”
赵盼儿看着手里那系着一根红绳的金铃铛,轻轻地摇了摇,叮当作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脸色嫣红嗔道:
“你有没有送过别的小娘子金铃铛啊?”
“没有,我就送过你这一个!”
袁旭东满脸认真道,说着,他从赵盼儿的手中接过金铃铛,蹲下身子,替她系在了腰间的粉色衣带上,笑道:
“盼儿,你走两步试试!”
“嗯”
赵盼儿轻轻地点了点头,听话地走起路来,莲步轻移之间,那金铃铛就半坠在空中摇晃起来,一步一响,声音清脆悦耳,煞是好听,看着郎情妾意的袁旭东和赵盼儿,宋引章满眼羡慕,呢喃道:
“一步一响,一步一想,姐姐,你命真好,引章真的很羡慕你呢!”
“什么一步一响的?”
看着满眼羡慕的宋引章,站在她旁边的孙三娘不解道:
“一个金铃铛而已,有什么好羡慕的呀?”
“三娘姐,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