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
李元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副阴冷的黑木棺材中。
棺盖高高翘起,窄的一头落地,宽的一头悬空。
细看,上面刻着一个个蝌蚪般的符字,歪歪扭扭,密密麻麻。
像梵文佛经!
李元一头雾水,不知自己为何躺在棺材里,更不知符字有何深意。
只记得曾被一个怪物追杀。
逃啊逃!跑啊跑!
脖子一凉,就进了棺材。
噗!
李元深吸一口气,用手臂支撑棺板,奋力爬了出来。
四下一瞧,不禁心神震荡!
那皑皑白骨垒积成山,连绵起伏,千万骷髅堆垛如海,横尸遍野。
不远处,潺潺小河流淌,穿山入海,腥气熏天。
哗哗!
河中流的不是水,而是浓稠的鲜血。
像蘸了红墨的笔在大地上勾勒。
脚下,大地被鲜血浸透,红泥粘着鞋底,黏糊糊的。
眼前,一颗头颅高高飞起,泼洒红雨,落地后骨碌骨碌,一直滚到李元脚边。
其满面血糊,龇牙咧嘴,眼中残留着死前极致的恐惧和痛苦。
李元与之对视,不禁毛骨悚然。
这……这张脸好面熟!
曾经在哪见过!
是他的朋友?
还是他的亲人?
李元苦思冥想,回忆着认识的一张张面孔。
不是!
都不是!
终于,他灵光一闪,茅塞顿开。
“镜子!”
“我在镜子里见过这张脸!”
刹那间,李元目瞪口呆,冷气嗖嗖往身上蹿。
这……不正是他自己么!
一模一样的口鼻,一模一样的耳目!
“是我?”
李元提着自己的头,满脸迷茫。
起身望去,四周怪象尽收眼底。
这是一个恐怖的屠宰场,到处躺着残缺不全的死尸,像刚刚经历一场屠杀。
血腥弥漫,恶气滔天。
尸体成堆,不见天日。
最诡异的是,这些死尸都长得和李元一模一样!
“啊!”
忽然,一声惨叫打破了李元的思索。
他下意识扭头,见一黑发飘飘的红衣女子,正追杀一个男人。
女子体态诡异,四肢扭曲,身上穿着一件血衣,红里透白,像刚刚扒下的浸血人皮;脚下踩着灰白骷髅头,又细又白的脚踝被两排牙齿紧紧咬合;脖子上则挂着一条由十八颗活眼珠串起的璎珞,齐齐转动。
一双惨白如纸的手掌上,长着十片黑指甲,有一尺长,半寸宽。
像指尖插了一片片的刀!
实际上,红衣女的指甲比刀更锋利,轻轻一划,男子的胳膊便齐肩而断,比削豆腐还容易。
手掌一挥,身首异处!
头颅高高飞起,滚落在李元面前。
沾着血泥的惨白面孔微微抽搐。
分明又是他自己!
嚓嚓!
杀人后,红衣女扭折双腿,踩着白骨骷髅,飘飘忽忽扑向李元。
衣沾赤血,目如恶狼。
怨气腾腾,阴深煞煞。
反而嘴角微微翘起,在笑。
诡异的是,她笑得越来越开,嘴角不断拉扯,一直咧到耳根后,像被锋利的刀片豁开。
旋即,嘴巴越张越大,皮肉上下掀起,将鼻子和双眼挤压成一块肉疙瘩,苍白的脸上只剩一张血盆大嘴。
“怪物!”
李元哪有时间多想,下意识地拔腿就跑。
因为恐惧,几乎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双腿如飞,连滚带爬。
心里仅剩一个念头:逃!
这玩意是妖魔也好,是鬼怪也罢,肯定都不会放过他。
不跑,只有死路一条!
无奈红衣女的速度更快,她踮起脚尖,身形诡异滑移,飘至李元身后,手掌狠狠一挥,锋利的指甲如刀片般切入李元的脖子。
噗嗤!
李元停止了奔逃,停止了呼吸,停止了思考。
只觉一股热血冲涌,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死了!
……
“呼!”
李元粗喘一口气,睁开眼。
发现自己仍躺在黑木棺中。
眼前,密密麻麻的符字飘荡。
半空,天无日月,血云铺顶。
血腥恶气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李元迷迷糊糊地爬出棺材,正看到红衣女杀一个男子。
男子的头颅滚落,死状惨烈。
相貌与他一模一样!
像他的复制体。
李元又惊又慌,本能地想要求生,转身就跑。
踏踏!
踉踉跄跄在血泥中跑了十几步,忽觉背后一阵冷风袭来,忍不住回头一瞧。
见红衣女正紧紧贴在身后,脚尖踩着他的脚后跟,脖子如麻花般扭了好几圈,惨白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狞笑。
这是狩猎者的笑!
噗嗤!
黑指甲划过,李元的头颅高高飞起。
落地,正冲着黑棺。
眼睁睁看着另一个男子爬出棺材。
……
黑棺中。
李元再次苏醒。
一模一样的棺材,一模一样的符字,一模一样的红衣女。
爬出棺材时,正看见“自己”被红衣女杀死,圆滚滚的头在血泥里骨碌。
残留的眼神中满是恐惧。
四目相对,刹那间竟分不出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不对!
被杀的是我!
活着的是我!
地上每一具尸体都是我!
难道我有丝分裂了?
李元有点疯,感觉自己陷入了怪异的轮回循环,无限次被红衣女杀死,无限次重生,却永远无法逃脱。
绝望感,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和信念。
然后彻底变成疯子!
如果这不是游戏,那一定是地狱!
“来,杀!”
李元爬出棺材,状若疯癫,张牙舞爪地挑衅。
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
他要把自己当成试验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是游戏?
还是恶作剧?
果然,红衣女踮着脚尖,刹那滑移到李元身后,熟练地劈下手掌,轻而易举切断李元的脖子。
噗噗!
李元在黑棺中复活,继续爬出,重复。
一次次被杀死,一次次重生。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被杀了多少次,黑棺附近堆积了大量尸体,像玩具厂中被遗弃的布娃娃,头足相枕,一片狼藉。
渐渐,尸堆高过了棺材。
鲜血倒灌,将黑棺变成血棺!
李元麻木了,躺平了。
对他而言,死亡竟如此无趣,如此微不足道。
甚至还有些心疼。
心疼红衣女的胳膊,杀他成百上千次,难道不酸么?
收起脑海中滑稽的想法,李元撑起双臂,再次爬出黑棺。
忽然间万籁俱寂,死气沉沉。
一个活人没有!
连红衣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一口黑棺,一片死尸。
这些尸体或横或竖,或躺或卧,整整齐齐铺放在黑棺附近。
摆成一个巨大而诡异的“祭”字。
李元站在正中。
像被滔天巨浪吞噬的一叶扁舟!
……
床上。
李元倏然惊醒,口中呼呼喘着粗气,面色骇恐,身上全是冷汗。
湿漉漉的被褥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啪!
他摸索着按下床头的开关。
吊灯打开,温暖的光芒照亮卧房。
旁边是熟悉的钢制电脑桌,熟悉的戴尔笔记本电脑,熟悉的弓形椅,熟悉的墙挂书架。
原来,刚才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想到那口诡异黑棺,恐怖的红衣女,以及尸体铺成的“祭”字,李元仍心有余悸,后背发凉。
幸好只是个梦。
否则身处逃不出的地狱,该多么绝望啊!
嘶!
李元揉揉脑袋,精神依然恍惚。
他觉得明天得去精神心理科挂个号,请专家诊治一下。
前段时间,他的抑郁症刚好转。
最近不知怎么,精神又有些不正常。
连做梦都如此诡异!
“十二点!”
李元拿起手机看看时间,正好是半夜十二点。
今晚又要失眠了!
他的睡眠状况一向很差,受不得半点刺激,一旦醒来就不可能再睡着,吃安眠药都不管用。
踏踏!
李元趿拉着拖鞋,进洗手间洗了把脸。
凉水泼在脸上,意识彻底清醒。
水珠吸附在皮肤上,很舒服。
所以他不喜欢用毛巾,更喜欢自然晾干脸上的水珠,享受过程。
镜子前,李元一边听着水龙头的激流声,一边欣赏着自己的俊朗。
他的脸庞轮廓分明,骨相极佳,如精雕细琢般精致,五官也是剑眉大眼,高鼻阔唇,令人看一眼便印象深刻。
可惜最近气色不怎么好,脸色发青,毫无血感,嘴唇暗紫如茄,眼圈又黑又沉,双眼充血,空洞无神。
越看越像个……死人!
看来,得好好保养下身体了。
不然刚到四十就一副半截身子入土的模样,迟早出大问题。
李元揉了揉僵硬的脸庞,正感慨自己的身体状况,余光忽然瞄到身后有东西动了一下。
嗯?
他死死盯着镜子,瞳孔陡然放大。
本就发青的脸变得更加难看。
同时,几滴冷汗渗出额头。
后背凉如冰!
在镜子里,他看到自己身后站了一个人!
这人身披血衣,脚踩白骨骷髅,脖子挂着一串眼珠璎珞,脸色惨白如纸,嘴角微微上翘着,露出一抹诡异的狞笑,同时十指勾曲,伸出长长的黑指甲,对准了李元的脖颈。
“是她!”
“她……从梦里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