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回来了?处理得挺快嘛。”
朴智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一脸玩味地看着姗姗来迟的金泰。
“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金泰没有和朴智多废话,直接进入主题。朴智不是有闲人的人,既然他今天选择亲自登门拜访,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要对他说的。
“哎呀,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金泰吗?”朴智仍是笑着打趣,只不过笑意并不达眼底,“怎么一副那么生气的样子啊,真严肃,心情不好?”
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
“还是...”
“因为小淅?”
语气太过自然,根本听不出是故意的。
果然,在听到“小淅”二字后,金泰下意识地一愣,就连握着酒杯的手都在隐隐颤抖,额头随即暴起两根突兀的青筋。但很快,金泰便恢复了正常,他故作轻松,一口饮尽杯中酒,淡淡回道·怎么可能。
“我怎么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X奴动怒,倒是你,居然和她靠得那么近,不觉得恶心吗?”
金泰刻意咬重了“恶心”这个词,话语间满是嫌弃,就好像自己真的不在乎以淅似的。说完,他又抬头看向朴智,期待那人接下来的回答。
不生气?才怪。当金泰亲眼看到朴智以极其暖昧的姿势靠近以淅时,他简直快要气疯了。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下的细胞都在体内沸腾冲撞,锐声尖叫着要分开朴智和以淅。
“不啊。”
出乎意料的是,朴智并没有做出金泰亨预想中的回答。
“她很可爱,香香的,乖巧得像只小白兔,”
“老实说,我还挺喜欢和她相处的,因为真的很听话嘛。”
“我说泰啊,要是哪天你玩腻了就把她送给我吧,或者我出双倍的价钱买下也可以,区区两亿我还是....”
“砰-”
还没等朴智说完,金泰就突然将手中的酒杯猛地摔在地,在与瓷白地板相碰撞的瞬间,酒杯立马碎成千百块玻璃残片,清脆刺耳的破裂声在会客室内不断回旋,强行打断了朴智未尽的话语。
“如果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给我说些狗屁话。”
"那你可以滚了。”
此刻的金泰已经按耐不住怒火了,他沉着脸冷言道,就连周遭的空气也变得紧张压抑,仿佛降至零点。
他不明白朴智为何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不...如果换在平时,他可能还会笑着附和几句,毕竟是沆瀣一气的同类人,都玩世不恭惯了,又怎会因为一个卑贱的X奴动气?
可事实证明,无论朴智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有意的或是无意的,当他说出“很喜欢以淅,想带走她”这番话后,某种异样情绪就在金泰心头蔓延开来,然后迅速吞没他的理智。
大概是占有欲在作祟吧。
以淅是他金泰的东西,她的命是他给的,就算是死,她也必须死在他手。所以他才无法忍受朴智的越界行为,对,一定是因为这个...除此以外的任何理由都不可能成立,他绝不会对以淅产生多余的感情。
"哈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戾气别那么重嘛。”
朴智识趣地没有继续说下去,反倒是将金泰盛怒的模样尽收眼底,心里却暗自感叹他这过激反应真有意思。
“好了,说正事吧,今天我也不是来玩的。”
“金家老爷子特意让我来通知你,订婚典礼的日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周五,到时候各家都会参加,你可别想再拖下去了。”
朴智口中的“订婚”,正是指金泰和田家大小姐的婚约。
在这诺大的B城里,田家是唯一能和金家平起平坐的豪门望族,所以两家选择用联姻的方式来巩固自身利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可怪就怪在,人们从来只知道田家有个小少爷,却不知道还有个大小姐,金家老爷子也没有多想,甚至是没有征求金泰本人的意见,便欣然同意了婚约,这眨眼间已是过了四年,终于到了履行婚约的时候。
“那你就告诉老头子,这婚谁爱结谁去结,反正我是不会去的。”是啊,谁会同意和一个四年来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结婚?这也太奇怪了。且不说这四年前突然冒出来的田家大小姐究竟是谁,光是老爷子那妄想支配他的态度就够让人火大了,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别这样嘛,只是个订婚典礼,又不是真的结婚,况且你也没见过那田家大小姐,万一是个极品美人呢?”
“你也别老是顶撞金老爷子,他年龄也大了,不就想看自己的子孙有个好归宿嘛。再说了,只是家族联姻,你要是不满意的话婚后就各玩各的呗,妥协妥协吧,就当是为两家好。”
朴智不死心地劝着,颇有苦口婆心的姿态。金泰有时候真不懂这小子到底是站哪边的,胳膊肘净往外伸。
“那也不去。”金泰态度坚决。
"去吧,你这样我也很难办。"朴智也不肯轻易放弃。
“再说一遍,谁他妈谁去,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真的不想见见那位田家大小姐?”
“不。”
“行吧,我还听说她和宋淅是好朋友呢,既然你执意不去,那就....."
“什么?!”
果然,金泰在听到宋淅的名字后再次失控,这次更加夸张,他一脚踹开挡在两人之间的木桌,前攥紧朴智的衣领,动作粗鲁至极;下一秒,金泰的眼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泛红,眼球也布满了可怖的血丝,他难以控制地大喘着粗气,神情好似暴怒的野兽,可在他眼底流动的朦胧水雾,又分明诠释他此刻的激动与难以置信。
“所以我在想,身为宋淅好友的田大小姐,会不会知道自己好朋友自杀的真正原因呢?”
"你也不知道对吧?所以还是去看看吧,没准会有意外收获。”即便是被金泰粗鲁地抓着衣领,朴智也能从容不迫地继续说道,他的冷静与金泰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落差甚大。
宋淅,宋淅、宋淅...
一瞬间,金泰的眼前便浮现出宋淅的种种身影,他想了四年也没想明白,她那样完美无暇的人,到底是为什么自杀?
是因为他给她的爱还不够多吗?是因为她本就不把他当作继续活在这世的念想呢?还是因为...
千万种可能交织在一起,将金泰生生拖入迷茫的漩涡。
他一点儿也不了解宋淅。
这并不是金泰第一次这样认为,事实,在宋淅走后的每一个日夜,金泰都如此反问自己-你真的了解宋淅吗?如果真的了解,那为什么对她的认知只停留在表面,根本无法触碰到真实的她呢?
究竟是为什么爱她。
又为什么在她走后痛苦至极。
到头来却一头雾水、什么都不清楚?
看来,金泰不了解的不仅仅是宋淅,还有他自己。
“好...”
“告诉老爷子,下周我会去的。”
最后金泰还是妥协了。
只要是和宋淅有关的事,他都没法坐视不管。
大概也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多怀疑朴智的话,更没有捕获到在他狭长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那是抹带着些许得意、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谈妥订婚典礼的事后,朴智看时间还早,又主动提出和金泰出门兜风,就当是放松心情了,走吧走吧,他如此邀请道,还伸手勾住自家好兄弟的脖子。金泰磨不过朴智,索性答应了。做出决定后,二人便驾着豪车驶往郊区,绕着郊区那片宽阔的湖飙了好几圈。可惜,天公不作美,还没等二人玩个尽兴,天就飘起毛毛细雨,再看看头顶,已是乌云密布漆黑一片;这雨势也是越来越大,随风而来的雨点直直砸在车窗,发出不太悦耳的噼啪响声。
没办法,只能先回家了,二人只好作罢,在郊区的出口道别。哎,金泰,千万别忘了下周的订婚典礼,你一定要好好打扮,别让田大小姐失望啰!临走前,朴智还不忘“贴心”地提醒金泰,瞧瞧他那着急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订婚的主角呢。知道了,真唠叨。
金泰没有说太多,转头就驾车离去。不知为何,他就是控制不了心头的烦躁,不光是因为宋淅,还有许多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理由。
金泰讨厌脱离自己掌控的东西,比如此时此刻烦闷、却得不到发泄的心情;又比如眼前这越下越大、逐渐模糊前窗视线的雨;这股微妙的情绪化作无形种子,在他心底悄然种下,以极快的速度抽芽生叶,再想摆脱的时候,已是深深扎根,根本无法撼动了。
真是烦透了。
为什么所有事情都不能如他所愿?宋淅的突然离开也好,这莫名其妙的婚约也罢...为什么所有事情都在刻意为难他?如果这世也存在永远不会撒谎、只会乖乖呆在他身边的人就好了。
等等,这样的人,是确乎存在的。
突然间,金泰想起了以淅。那个娇小可爱、总是甜甜唤他哥哥的以淅。对..他养的小鸟绝不会背叛他,她会永远乖顺听话,并且毫无怨言地陪在他身边,直到生命的尽头。
至少她是可以被掌控的。
至少她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至少她是属于他的。
如此,便好。
开车到一半,金泰才突然想起以淅还被自己关在家里,从早到晚,大概过了八九个小时,他出门前特意嘱咐佣人们不准管她,就一直关到他回家,现在来看,那丫头也应该反省好了。
等他把以淅放出来后,她大概会哭着说哥哥我错了,以后都会乖乖听你话的吧?一想到以淅瑟瑟发抖的模样,金泰的心情就愉悦了不少,他默默踩下油门加快车速,向金家的方向快速驶去。"她没闹吧?”
金泰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女仆长询问以淅的事,女仆长先是微微一愣,眼神都有些闪躲,然后欠身答道。
"回先生,以淅小姐一直都很安静。”
"是么。”
金泰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还没等女仆长说完,就转身向二楼走去,只留欲言又止的女仆长愣在原地,其实她还想说,以淅小姐很安静没错,但过于安静了,这八九个小时里居然半点声响都没发出,实在是奇怪...
如果那减货不会真出什么事吧?不不不...是金先生要他们不准管她的,所以就算出事了也不要怪罪下来...
金泰很快就了二楼,他故意在房门外站了一会儿,想看看听到脚步声的以淅会不会做出反应,不过很遗憾,确乎如女仆长所说的那样,以淅很安静,没发出任何声响。
你最好是真的没听见,别让我知道你在无视我。
金泰如此想着,拿出钥匙解开门锁,转动门把手,然后推开房门,动作一气呵成。就在他进门的瞬间,门外的灯光悄然灌入黑暗的房间,留下一道分明的光影交界线。
怎么回事,人呢?
很奇怪,金泰并没有在开门后第一时间看到以淅,他往房间里走去,环顾了一圈四周,没见着人。应该在床睡觉吧,正当金泰如此想着,准备到内卧一探究竟时,他就被滚到浴室门口的卷纸吸引了注意。
浴室门是半掩的,看不太清里面的情况,金泰蹲下身子去仔细查看,发现那卷纸竟然有明显的撕咬痕迹,顿时,他就油生出不妙预感,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就好像,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了。
“金以淅!”
金泰猛地推开浴室的门,才发现以淅以极其怪异的姿势倒在了浴缸里,浴缸外堆满了卷成团的纸,地板还有一大滩惺红的血,有些在缓缓流动,向四处扩散;还有些早已凝固,诡异地留在原地。目睹这般可怕的场景后,金泰亨的心先是“咯噔”一响,然后立马跑去抱住以淅,好烫...以淅的整个身体都像着火了一样,异常的滚烫。
除此以外....她的嘴边除了血迹外,居然挂着卷纸残渣,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把卷纸吃掉了吗?疯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喂!金以淅!你怎么了!混蛋...别装死了!”
金泰用力摇着以淅的身体,见脸色苍白的人毫无反应,他才颤抖着手去试探她的鼻息,怎么会这么微弱?以淅的呼吸太过微弱了,微弱到...近乎没有,就像濒死的人,仅凭一口气苟延残喘着。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明明没有离开太久...
此刻的金泰已然被恐惧占据了身心,这是四年来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明明以前都没有出事的...明明以前都是安然无恙的...可以淅真的是安然无恙的吗?并不是。仔细回忆,每当他刻意迁怒于以淅、无论是监禁还是虐,她都是默默忍受,不会在惩罚过程中挣扎求饶,但结束后,她眼底的光却渐渐黯淡了,木然至极,好似没了灵魂的空壳。
金泰没有多想,他将奄奄一息的以淅横腰抱起,连忙跑下楼,还不等佣人们反应过来,他就冒着大雨冲向停车场,驱车驶向距离金宅最近的医院。
“请您冷静一点,病人还在抢救中。”
这是护士第五次拦住想要冲进手术室的金泰。其实她还挺理解金泰焦急的心情,这应该是对年轻的小情侣吧?女生不知道是怎么了,送进手术室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意识,衣服满是血,身体也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淤青,想必是受了某种折磨。
哎,真可怜,也难为这位先生了,冒着这么大的雨来医院,浑身都湿透了。护士叹了口气,继续守在手术室门口,以免金泰又作出什么过激行为。
金泰没有办法,也只有忍耐。他沉着张脸坐在手术室门口,下意识地用指甲抓着手背肉,不多时,他的手背就布满了或深或浅的抓痕,暴露了他内心此刻的紧张,以及肉眼可见的忐忑不安。
什么是可以被掌控的,什么是无法被掌控的。
当金泰自认为可以肆无忌惮地玩弄以淅于股掌间时,命运又无情地打了他的脸。什么是可以被掌控的,什么是无法被掌控的,当他看到以淅奄奄一息地躺在浴缸里,几乎是命悬一线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世根本不存在可以被完全掌控的事物。名为“失去”的深渊固然可怕,但亲眼目睹”失去”的过程,才是最为绝望的。他抱着以淅的时候,只觉得她好轻好轻,怎么会这么瘦...和宋淅一点也不像...
也正是在那一刻,金泰亨才划清宋淅与以淅的界线,二者分明是不同的。随着时光的流逝,他早已在以淅身找不到宋淅的影子了,哪怕是那张初见时令他恍惚的脸,也不像是宋淅的。
可再不同的两人,在某些方面,还是相同的。
宋淅走的时候,他没能亲自送她。
那以淅呢?她也会走吗?就像宋淅一样,悄无声息地丢下他。金泰不敢想下去了。
他缓缓抬起头,木然地看向手术室方写着“正在手术中”的灯牌,红色的光刺得他眼睛痛,竟产生了酸涩的落泪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医生才从手术室出来,他不等金泰开口说话,就满脸严肃地问道。
“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兄妹。”金泰还没厚脸皮到说他们是恋人关系。
"兄妹?”医生闻言,冷哼了一声。
“那你就是这么对你妹妹的?!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严重的胃出血!她的胃里全是大团的纸巾和没消化完的变质食物,体检结果也很差,营养不良...严重贫血...除此以外,她的身体还全是人为造成的淤青。”
“这位先生,如果她真的是您的妹妹,那就请您好好对待她,而不是在她饥肠辘辘的时候喂她吃纸巾和变质的食物,至是动手打她!”
医生说完便愤愤离去,只留金泰在原地怅然。
啊...
所以...她是在被关的时候犯了胃病,不得已才用纸巾充饥的吗?浴室地板的大滩血,也是因为强行吞下纸巾后胃受了刺激才吐的吧。那变质的食物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家里的佣人趁他不在的时候故意欺负以淅?他们怎么敢...
不,他们当然敢。
当他们亲眼目睹金泰对以淅肆无忌惮的虐后,也就明白了她在金泰心中的地位,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X奴,他们又怎会把她当作需要悉心照顾的对象?
他们对她的欺压,从根本来说,还是因为金泰的默许。
怎么办,他要进去看看她吗?
金泰站在病房门口,手停留在门把,迟迟没有握住的意思。刹那间,他仿佛回到四年前。
四年前,他就像现在这样站在宋淅的灵堂外,犹豫了许久,都没有进去看一眼,最后,他狼狈地落荒而逃,不愿面对这惨淡的事实。
而回到现在,金泰也没有进去看以淅一眼,他就静静地坐在病房外,眼里满是茫然。
看吧。
到头来,一成不变的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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