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村后山石洞。
已卸去易容打坐的安若宁,缓缓睁开灿若星辰的双眼。
绝美的容颜和那与生俱来睥睨天下的尊贵气质,并未因粗衣木钗损减丝毫。
“陛下。”
侍立于一旁的中年妇人,递上一碗汤药,态度恭敬,双眼中满含怜惜。
单看妇人姣好的面容,也不过才四十五六,但那一头银发,却又好似她曾历经沧桑看尽百态。
见安若宁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下,妇人轻叹一声。
“是药三分毒,陛下与其每日以隐息汤压制原力,倒不如将那食原兽悉数杀掉!”
“乳娘!”
安若宁摆摆手:“小不忍则乱大谋!食原兽与其主人乃为血契,但凡死伤一只,其主人必会有所察觉,循迹追踪至临渊村。”
“陛下原力已臻八重境巅峰,放眼天下可与您匹敌之人寥寥,那人不过初入七重境,何足为惧!”
“既已隐忍九年,何必急于剩下的一年?”
安若宁站起身,缓缓走出石洞。
石洞正处于后山山腰,远远望去,整个临渊村景象尽收眼底。
李如月循着她的视线看去,绿野之上,一身粗布衣衫的陈澈,正亦步亦趋地紧跟师源久。
“九年来临渊村从无外人进出,陛下为何对此人两次出手相救,并将他带回?万一他是……”
安若宁摇头,打断了李如月的猜想。
“他不是。”
“陛下何以如此肯定?”李如月追问。
“我曾试探过,他并无原力。那人若出手,必是杀招,怎会派一个毫无原力之人出面?且当日他坠崖相救并非我之意图。”
安若宁眼眸淡然,看不出丝毫情绪。
李如月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捂住嘴:“陛下的意思……莫非是龙骨授意相救此人?”
安若宁轻轻颔首。
“可这如何可能?”李如月再次远眺山下的陈澈,不可置信地说:“先帝曾说过,能使真龙之血觉醒之人,必为天下至尊之人……莫非他是南域或北烟的皇子?”
想想又摇头否定:“南域王中年得唯一之子,至今皇子不过幼学之龄,南烟三位皇子早年曾至大苏觐见先帝,奴婢有幸目睹三位皇子真容……莫非他易了容?”
“这天下若有人易容,还能逃出乳娘的法眼?”
“奴婢这便去探探!”李如月行礼,转身就待先行下山。
“乳娘且慢!”安若宁唤住她:“此人言他是为寻友人离魂而来,乳娘若能探出那离魂所在,便早日帮其友人归魂,令他早些离去吧!”
李如月不解:“此人留下有助于真龙之血觉醒,陛下何以放他离去?”
“九年前龙骨之争曾死伤无数,十年之限若还需以无辜生命为代价,我宁可真龙之血不再觉醒。”
“万万不可!真龙之血事关大苏国本,还望陛下三思!”
李如月痛心急呼,安若宁却不置可否,闭目挥袖转身语气坚决:“你且退下吧!”
待李如月离去半晌,安若宁才缓缓睁开双眼,环视身旁。
山腰之上,数百座无碑之墓静默而立,在山风中无语凝噎。
其中一座坟土色新鲜新草未长,显然是刚堆砌没有多久。
坟头之上端端正正覆盖着一张完整的白色狼皮,使得它在众多坟冢之中尤为醒目。
……
偌大的院子中,两张长长的条桌,闹哄哄地坐满了抢食的壮汉。
当陈澈随着师源久跨进院门时,立马傻了眼。
师源久所说此时此处,是村民聚集最齐全的,就是这些?
目测两张条桌,大约坐了三十来人。
可为什么……清一色都是男人?
而且都是壮年男人,个个脸庞黑里透红,膀阔腰圆。
此前围观他泡澡的十来人,也正在其中吃喝得正欢。
师源久一进门,便大喊一声:“李嬷嬷,好酒好菜端上来,给我侄儿接风!”
哄闹的众人,这才注意到二人。
一时间,场中壮汉们似被人按下暂停键,或捧着硕大的碗盆,或夹着尚在半途的菜肉,诡异地静止住。
三十来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陈澈。
“傻看什么?吃你们的!”
师源久一声喝,众人的动作立刻从暂停无缝切换到快进,手中的筷子忙不迭地伸向桌中的饭菜。
师源久拉着他,在其中一桌挤出两个空当坐下。
“放开了吃!别跟这帮臭小子客气。”
说话间,他已拿起筷子,飞快地对准桌中饭菜下了手。
陈澈看向桌上狼藉的杯盘,依稀可见不久前它们曾被装得满满时丰盛的模样。
伙食不错。
可此时的陈澈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他低身凑近师源久,小声问:“久叔,临渊村除了安姑娘……有没有其他女人?”
“你说什么?大点声。”
师源久满口囫囵,百忙之中歪头回问。
“师爷,我听清楚了,他问咱们村有没有女人。”
紧挨师源久另一侧坐着的,在场众人当中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个男子大声说。
其声清晰,且穿透力极强。
场中倏然鸦雀无声,气氛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中,陈澈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如果可以,他想继续回河溪中泡着,也不想陪着这群壮汉吃这顿尴尬的午饭。
好在很快便有另一道声音打断了现场的尴尬。
“有客远道而来,李嬷嬷我怎能不好生款待?”
说话间,李如月端着两只盛满饭菜的碗盘,从伙房中走出来。
陈澈的眼顿时亮了几分。
原来临渊村还是有女人的!
这不就一下出现了两个?
他的目光,直接越过李如月,落在她身后一名身姿婀娜的妙龄女子身上。
但见那年轻女子,年不过二十,粗布简衣。
小小的鹅蛋脸,柳眉杏目,唇红齿白。
至少8分!
片刻间,陈澈已在心里对女子的颜值进行了打分。
“师爷,您侄儿的眼珠快掉到菜碗中了!”
说话之人,正是紧挨师源久另一侧而坐,场中最年轻的男子。
陈澈再次尴尬,回望一眼正一脸酸意看着他的年轻人。
狼多肉少,竞争压力还真是不小。
师源久忙着吃喝头也没抬:“伍小陆!那么多只眼珠要掉,你可别只盯着我侄儿一人。”
没得到预想的支持,伍小陆不满地朝师源久方向用力地腾挪着屁股,边对年轻女子招呼:“新蕊,快来!我给你留了空位!”
新蕊朝他指指手中的食盒道:“小陆哥,我便不坐了,午食我带回与姑娘一同用。”
说完,悄悄瞥一眼陈澈,随即低头抿嘴一笑,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