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
站在一条大船上的韩信猛地一挥手,战鼓之声隆隆响起。
韩信现在的位置,位于陈县以东的鸿沟之上,在岸的另一边,是邻水下寨的楚军大营。
密切注视着项羽一举一动的韩信,见到他率领主力骑兵向南进发,虽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项羽不再,抽冷子打楚军一下的机会不容错过。
于是在韩信的命令中,一条条装载投石机的大船缓缓顺流而下。
紧接着,石落如雨。
楚军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哭喊之声。
但这还没完,位于楚军的强弩射程之外,一条条小船慢慢上前,十几名士兵小心翼翼将陶罐放在砲车的发射位。
这里面装的,是从石油中提取的易燃物。
嗯,我国境内的原油因为是重油,其中含有很多其他物质,燃点很高,即便是用火把直接引燃,也几乎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之引燃。
只有那些从中亚运来的轻油,才能不需要任何处理就可以直接引燃。
当砲车准备就绪,固定在船上的投石机顿时开始更换弹丸。
毕竟若是在装满易燃物的陶罐上固定火源,不仅危险,而且当陶罐飞出的时候,导火线很容易因为缺氧而熄灭。
所以装在投石机上的,就是装满了燃烧的炭块的藤球。
于是,一道道抛物线落下,滚滚黑烟冲天而起。
韩信在收到了项羽开始撤军的情报后,果断下令正要出击的汉军调头回营。
科学的尽头是管学、呸,是玄学。
而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图书管理员曾说过,人的因素第一。
经过这几年的时间证明,项羽这个人,能够创造出奇迹!
没有十足把握能够一战灭了项羽之前,韩信选择接着等。
反正,时间是站在汉国这边的。
拖的时间越长,则楚军的战斗力就下滑的越发厉害。
此时彭城丢陷,楚国大片领土尽为汉国掌控的消息已经在楚军中传开了。
之所以楚人还是跟随在项羽身后,就是这几年产生的思维惯性。
项羽在,楚军战无不胜!
但,若是这种思维惯性被打破了呢?
汉军之中,亦多楚人,唱两句楚歌想来不难!
震耳欲聋的金钲之声过后,汉军如潮水般退去,留给项羽的就是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焰,满目狼藉的大营。
于是,撤退中的韩信就听到了一個熟悉的无能狂怒声。
…………
固陵县。
夜幕降临,天地之间漆黑一片。
城墙上方,突然垂吊下一条绳索,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落了下来。
那身影左顾右盼之后,快速穿越城下壕沟,连滚带爬的踉跄前行。
不经意间,兜帽滑落,如果此时月色明亮,且恰好有楚军将校在的话,就会认出这个人,正是和钟离昧一同守城的项猷。
片刻之后,项猷登上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一溜烟向汉军大营而去。
刘邦走后留下的中军帅帐内,刘盈一脸笑嘻嘻的迎了上去:“见过兄长!”
项猷受宠若惊的避在一旁:“不敢、不敢……”
当日项羽下令完毕之后,项伯曾经将他拉在一旁,讲述了自己的特殊的身份。
起初的时候,豪情满腔,准备为西楚抛头颅洒热血的项猷本来是准备大义灭亲的,但听过了项伯转述的刘邦曾经答应过得好处后。
项猷决定和项羽划清界限,弃暗投明。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场会晤。
刘盈让人搬了一张桌子,径直和项猷面对面坐下后,并没有直接谈开城投降的事情,而是摆了摆手,让人将准备好的各种吃食送过来。
“腐乳肉、烤鸭、香菇苋菜,排骨莲藕汤……”
刘盈如数家珍的说着,看向面前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的项猷时,极力让自己收起面对原始人的轻蔑之意。
“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大快朵颐中的项猷抬起头,擦了擦满是油光的嘴唇后,满脸惊诧:“这还招待不周,那什么是招待周?”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
项猷对面,刘盈直接给他来了个贯口,听得项猷大睁双眼,频繁的吞咽着口水。
楚人虽然富庶,爱吃也擅吃,但在这种划时代的对比下,不由得他不落在下风……
吃饱喝足后,刘盈盯着项猷,准备进入正题。
项猷放下碗筷,请先一步笑着说道:“不错,一表人才,配得上我家小妹……”
这是项伯吩咐过他的,面对刘邦,打亲情牌或是当时鸿门宴的恩情牌。
如今刘邦不在,他自然就选择和刘盈拉近关系的最好办法。
尽管,那个和刘盈有了口头婚约的,其实是他一直都没有正眼看过的庶妹。
刘盈只是笑笑,食指轻点桌面:“国事为重,先谈国事,再论私谊。”
他盯着项猷正色问道:“城中楚军可愿死战?”
项猷摇了摇头说道:“除了钟离昧带领的几千人外,其余楚军大多不愿再战。”
“大多?”刘盈皱眉,继续问道:“城中守军共有多少人?”
项猷竖起两根手指:“一万两千。”
刘盈眨眨眼睛,有些不明白数字和手势之间的关系,但这不重要。
“你能掌握多少人?”
项猷伸出五根手指:“五千。”
刘盈再度问道:“钟离昧能掌握多少人?”
项猷略微回想:“不到三千。”
刘盈算了一下;眉头紧锁:“也就是说,还有五千人既不听从你调遣,也不听从钟离昧调遣咯?莫非城中还有其他将领?”
项猷摇头:“我说的可以掌握五千,是这五千人是项氏私兵,我让他们生则生,让他们死则死!至于剩下的八千人,不过是些杂兵罢了……只要汉军入城,则他们必然无心战斗!”
刘盈点头:“很好。”
他看着有些期盼的项猷说道:“家父在关中之时,曾经许下诺言,言说以万人若一郡降者,封万户。”
“如今兄长领兵五千归降,至少也是个两千户食邑的彻候!”
项猷听完,大喜过望:“人说汉王乃敦厚长者,如今果不虚传!”
项氏一族为了项羽打生打死,他的父亲项伯还是项羽的亲叔叔,但在论功封爵的时候,也只过是个虚头空衔的封君,没有食邑,也没有封地!
如今只是领了五千人归降,间接让出了一座城池,就可以获得两千户食邑的彻候!
这,如何能够不让项猷乐开了花呢?
要知道,他是家中次子,即便是项伯从刘邦这里得到了爵位,在这个嫡长子继承法的年代,继承爵位的必然是他的兄长。
所以,真的是祸兮福所倚!
刘盈笑呵呵的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项猷重重点头:“明日一早,我开城门,你率汉军入城!”
…………
清晨,晓月尚高挂空中,刘盈就带着刘邦给他留下的四万多汉军全体出动,前往固陵。
刘盈骑在他那匹吃货马上,伸手招来丁义小声嘀咕了起来。
后者旋即点点头,带领一队精骑越阵而出,消失在旷野之中。
固陵城内,被哨兵惊醒的楚军,全体列阵在城头上,或兴奋,或绝望,或一脸麻木的看着汉军迤逦而来。
城头上,项猷主动提出,由他驻守直面汉军的北城门,而将东城门交给了钟离昧进行防守。
固陵城不大,虽然建城的时候规划有四个门,但南门和西门建城没多久就被彻底封死,只留下了这两个并不对称的城门供人通行。
钟离昧不疑有他,深深看了项猷一眼后转身离去。
城下,汉军排成一个又一个方阵,攻城锤、投石机、楼车云梯等器械一应俱全。
刘盈的意思很明白了,项猷如果临时变卦,他就直接强攻。
反正固陵孤城一座,士气早就不复项羽在时。
渐渐地,太阳升起,给秋日的大地带来一丝燥热。
城墙上默默注视刘盈许久的项猷,轻轻摆手,身边亲信满脸喜气洋洋的三两步跳下城头,匆匆走入城门洞中。
下一秒,城门大开,一队队楚军士兵走出城门,站在道路两侧。
从刘盈的视角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出城投降的楚军身上并没有穿着盔甲,而且手中也是没有任何兵器。
于是刘盈一挥手,无数汉军高呼着‘万胜’冲了上去。
攻城战虽然可以斩首记功,但却有战死的风险。
如今楚军开城投降,虽然没有斩首记功,但却可以获得集体功,受爵一级!
固陵东城门,钟离昧听着远处的山呼海啸,下意识的就要前去北门支援。
毕竟项猷只是个没上过战场的少年,没有正面对抗汉军的经验。
只是,还没等他走两步,身边士兵突然一拥而上。
“你们要干什么?”
“我家公子说了,借将军人头一用……啊!”
那人话音未落,只见钟离昧一个头槌将他撞开,紧接着纵身一跃,跳下城头。
“项猷是个叛徒,项伯也跑不了!这种情报,我一定要送到项王那里……”
只是在片刻之后,一条乡间小道上,丁义持戟而立,一脸欢喜的看着从远处急匆匆而来的钟离昧。
“嘿嘿,巧了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