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没看出不好过。”
苏挽秋回忆着梁园的模样,摸下巴沉吟道:“不过也是两鬓风霜,远不如六叔爷您如今的风采。你们两个年纪应该差不多吧?梁相就是正常四十多岁的模样,但六叔爷你这身打扮,最多三十岁,不能再多了。只不过你平日里总是胡子拉碴,刻意做出一副暮气沉沉的老成模样,活活把自己折腾出一番老态。”
“你说错了,老态才是正常模样,如今这一身,方是我刻意打扮出来的。”
苏明江摇头,嗔怪道:“你也不想想,六叔爷已近知天命的年纪,这什么年纪就该有什么年纪的样子,明明四十多岁,还说自己是青年公子,那不成了老妖怪?”
“我不管,反正以后请六叔爷就把这个造型焊在身上,我可不想你再变成原先那个老气模样了。”
“胡扯。”
苏明江站起身:“行了,不和你们两个小儿女闲扯淡,老子累了大半宿,这会儿眼睛都快睁不开,回去睡觉了,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一边说着,便大步离去。这里夫妻俩忙送他出门,然后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苏挽秋才喃喃道:“光风霁月的江月公子,原来也这么……江湖气啊?”
“什么江湖气?这叫江湖气概,就那种……特立独行江海余生的潇洒不羁。”
沈元熙努力为偶像挽尊,然后他牵住苏挽秋的手,温柔笑道:“走吧,咱们也该睡一会儿了,明天起不知要怎么忙呢,我这心里着实是欢喜得紧。”
“你真是个工作狂。”苏挽秋随他一起往内室去,一边笑着嘟囔:“都不知要怎么忙了,心里竟还欢喜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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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头风恶疾?从前您身体康泰得很,太医们每次请脉,都说娘娘先天壮,是个长命百岁的体格。”
田氏坐在床边,关切看着床上裹着头巾闭目养神的皇后,一边轻声询问。
话音落,只见床头上正给皇后揉太阳穴的皇帝摇摇头,叹息道:“梓童这头疼病,是从元熙两口子去了江南后犯的,她是忧思过甚……”
一语未完,就见皇后猛地抓下头巾,起身气恼道:“你还有脸说,不是你,他们两个至于跑去江南受罪为难?你竟还吃得下饭睡得着觉,我一想到那两个孩子如今不知在什么样的水深火热中,我……叫我怎么能不忧思过甚?”
“和你说过多少回,要相信元熙的能力……”
“你赶紧离了我这里,不然等不到儿子回来,我就要被你气死了。”
皇后一边说,仿佛还不解气,索性抄起床上一个软枕向皇帝扔过去,一边嚷道:“快走快走。”
“好好好,朕这就走,你也别气,气大伤身。梅枝,月痕,你们两个好好劝劝娘……”
最后一个“娘”字因为被枕头砸中脸面而消音,皇帝陛下狼狈败退。
出了坤宁宫,曾玉忙帮皇帝整理衣服,重新将被砸歪的发冠戴正,只听这主子苦笑道:“唉!你看看男人有多难?朕能不心疼元熙吗?那也是我亲儿子,可谁让朕是一国之君,他是一国储君呢?如今倒好,全成了我的错儿,还拿枕头砸我。”
曾玉憋着笑,连忙道:“皇上总说做皇帝是孤家寡人,不如做个民间寻常人自由痛快,这便是民间夫妻的日常生活啊。不然的话,皇后娘娘这样凶,您怎么还动不动往坤宁宫来?不去别处呢?”
“嗯。”皇帝点点头,一边迈步向前走:“你这话说得没错,看着别的嫔妃恭恭敬敬的,朕心里就不得劲儿,倒不如来坤宁宫,哪怕是和皇后拌拌嘴,那也是人间烟火气。”
您就是贱得慌。
曾玉在心里吐槽,面上却笑嘻嘻道:“那是,寻常百姓人家,可不就是这样过日子的,皇上您已经比那些怕老婆的强多了。”
“不错。”皇帝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朕比那些打老婆的也强很多。”
“是是是。”
曾玉答应着,话音未落,忽见一个小太监飞跑过来,手里擎着一物,他眼睛尖,早看清那像是一封书信,因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跑得这样急,可也不像是八百里急报啊,更不像奏折之类。”
说话间小太监已经到了近前,跪在当地将书信双手高高举起,一边大声道:“皇上,这是太子殿下命快马送来的家书。”
“家书?”
皇帝愣了一下,接着不等曾玉上前,他就一把夺过那封家书,哈哈笑道:“要说还得是元熙,真不愧是朕亲儿子。家书?朕这一生看过无数奏折,偏偏就没看过家书,好!好好好!”
这话说的,太子殿下是亲儿子,其他几位王爷也不是干的啊,不过要说会来事,那的确得是太子殿下。明明是禀报江南之事,人家就不用奏折,而是用家书,看把皇上给乐得。
曾玉正想着,那边皇帝已经火速打开封口将信笺取出,好家伙,足足四五页,写得十分漂亮的蝇头小楷,虽密密麻麻,却是整齐有序,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也只觉赏心悦目。
皇帝便站在大太阳下通读了一遍,曾玉眼看着他脸上渐渐堆满笑容,到最后喜动颜色,接着将信纸折起,转身往回走,一边挺胸抬头笑道:“哈哈哈!朕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看皇后这回还怪不怪我。”
曾玉连忙跟上,心中也松了口气,暗道:还好,看来江南海贸之事,太子殿下解决的不错,不然皇上没有这个精气神儿。
此时坤宁宫中,月痕梅枝正在劝慰皇后,眼看皇后精神了些,梅枝便说道:“娘娘以后对皇上还该温柔些,也不能拿住这么一个把柄,就不依不饶的,您这是把皇上往外推呢。难道不知宫里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咱们这儿?巴不得帝后不和,她们好有机可趁。”
“谁爱盯着就盯着,有本事她们把皇帝拉过去,我要是拦着,我……我就不做人了。”
“娘娘又说气话不是?那毕竟是皇上,这里是后宫。这不是民间夫妻过日子,拌嘴吵架甚至大打出手都是有的,你问月痕,她难道也这样对待卓护卫?”
皇后没好气道:“卓护卫多宽厚的人,她也不会惹月痕生气……”
不等说完,忽听院子里脚步声响,接着是宫女着急忙慌的声音:“皇上……您……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