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县丞最近这几日很是开怀欣慰。
冷不丁遇到个蝗灾年,地里一根庄稼毛都没剩下,作为北海县最大的隐藏地主,原本还以为今年又是个穷苦年,可实在没想到,朝廷这次拨付给的赈灾粮居然如此的迅捷。
少是少了点,总比往年逼着自己吃大户要强吧?
自己就是当地最大的大户头子,那不是自己剜自己的心头肉嘛!
只要上面拨了粮食就好办了,到了北海县这芝麻粒大点的地方上,怎么分配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只需要在中间稍微那么一操作,白花花的大米一车一车的运到自家后院。
自家的粮食多了,给灾民的自然就少了。施粥施的虽然跟白水一样,但那又咋了?
自己县还真就没饿死几个人!
为此,齐州刺史大人还特意封了书信褒奖了几句呢。
话说房家那二傻子少爷可真会帮忙呐!
给自己引走了足足两千多流民!
两千多啊!
李县丞一想到那两千多张嘴就心抽抽,那一天得吃掉多少袋粮食啊?
据说一帮子人在北山那天天就吃晒干的蝗虫沫沫...
啧啧!
李县丞都忍不住心痛了。
这帮人脑子里是咋想的哇!
不仅如此,最近的喜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呢。
县里传来了瘟疫,本来是个让人头疼的大灾事,哎,恰好这时候就来了个孙药王!
那可真是神仙啊,医死人生白骨那是吹的,但是抗疫那是真有一手!
据说河北道某些村子都绝户了!路上的死尸一具挨着一具。
到了咱北海县,在孙药王的手中据说就死了三五个,还是好不容易挨到北海县的边才挂的那么几个流民。
不过那都不是事。
无一死亡!
对,就是无一死亡病例。
上报给刺史大人的折子就是这么写的,那天刺史大人当着齐州所有知县的面给自己亲手斟了一杯茶,还连道三声好字!
这意味着啥?
要升官啦!
自打混上这个正九品的下县丞,北海县这个破县衙一呆就是九年,眼下终于迎来升官发财的大机遇了!
九品、九年,九九归一!
难道昭示着自己以后的官运亨通,有生之年还能位居一品大员?
哈哈,李县丞险些被自己的白日美梦逗笑了。
好事是多,可糟心事也有那么一件。
自己的胖侄这几天就着了别人的道了。
就是那房家二公子。
拿着一颗所谓的东海龙珠,其实就是一西域琉璃球,从大胖侄手中换走了自家一座荒山。
按理说,这件买卖说来也挺划算。
只有十几亩荒地的破山头,又赶上了蝗灾年,本就颗粒无收,那西域琉璃又品相极佳,换一座荒山而已,自家有着相当大的赚头。
奈何,那荒山下竟然埋藏着宝藏!
啥宝藏说不上来,不过那帮流民近日一直在山上开采,一车车的黑色石头被拉到那所谓的技工学院中做成东西摆在那里,想来指定挺有用。
再就是那枚琉璃球,也有点玄乎。
李县丞每次想起来都得吐血。
胖侄上供了那枚珠子,他便乐的屁颠屁颠的拿去醉仙坊,与那头牌清倌人陆小仙炫耀。
他可是馋陆小仙大家的身子很久了。
听说人家背后有人,刺史大人想强上都碰了一鼻子灰。
那就老老实实用钱砸吧!
结果,琉璃珠子一拿出来,自个正在那得意呢,人家陆大家就自顾自的从身边抽出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跟自己手中一模一样的琉璃珠子!
酒肆的王掌柜、布店的薛掌柜、县东的赵员外...还有可怜的把铺子都顶出去的萧大户,但凡是这北海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恨不得人手一颗啊!
这还不算啥,人家陆大家随手就拿出一个璀璨的琉璃瓶,还有个半人高的据说叫化妆镜的东西,那可全是琉璃造的哇!
那光效,那工艺,不知道比自己手中的小破珠子要高级多少倍。
陆大家说,就只是让她当众当了一回托,人房遗爱房公子就直接送了一套!
这对比,你说气人不气人?
私下里寻了王掌柜薛掌柜赵员外一询问,李县丞这才回过味来了。
这房家二小子别着坏呢!
拿着珠子在自己大胖侄那里换了山头之后,这家伙又在接下来的一两天之内把北海县所有的富户都坑了!
被坑最少的要算郝公鸡了,这家伙平日里一枚铜钱都恨不得掰成三瓣花,这都让那姓房的硬生生磨去了小几百两银子!
这事自然不能忍,也没法忍!
李县丞办事相当牢靠,私下里便寻了人把这位房公子前前后后的事都调查了一遍。
人家确实是长安城房相家的二公子,按理说不应该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人。
不过可惜就可惜在这了。
他家老爹的那点好处都让老大领走了,这家伙排行老二,至今都还未入仕。
前段时间的癔症估摸着也是八九不离十。
虽然明面上看着这人在北海县骗了一圈貌似挺有头脑的,但是这人居然傻到明目张胆的僭越国规呐!
天天在北山上组织一帮流民跑步,那锻炼口号喊的震天响。
这不是纯纯的谋逆吗?
别说他老爹是宰相,也不管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沾上谋逆的罪名,就是皇帝他亲哥哥都不好使!
那还不是说杀就杀了?
这可就不怪自己了,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一道谋逆的折子递上去,证据如此确凿,他房家哪怕再有能量,不死也得残废一大半!
房家倒了,他家挨着自家的封地,慢慢的不就成自己的了么?
土地有了,粮食有了,银子自然就有了,过段时间指不定就升个小官,到时候再把陆小仙纳入房中,这人生就忒圆满了!
李县丞捏起小盅,美美的咂摸了一口老酒,心中盘算着自己未来不久的光辉前程,心中甚是酣畅淋漓,痛快极了。
......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房遗爱这两天一直在北山的盘山路工地附近忙活着。
大型压路机没办法直接拿出来,技工学院的柏油路铺设的进度其实挺慢。
也没办法,煤炭焦化炉建设的有点简陋,反应炉封闭的不好,刚开始的时候别说焦炭了,时不时的就把一炉子煤炭给烧没了。
好在经过多次实验之后,成功率慢慢地有所提高,现在已经能逐步的有成品沥青产出了。
大型碎石机也不太好弄,需要大量的钢铁。
房遗爱现在挺缺铁的,民间持铁重量不宜过多,多了就涉嫌谋逆,这年头活着其实也挺难的。
大型铁件先暂且不弄了,好在手底下人多,先人工分解着碎石,他收集的铁目前主要用来打造蜂窝煤炉子和烟筒。
老丁头看着在卖力拉着风箱的徒弟,端起桌上一大碗凉茶就灌下肚去,舌头过滤掉茶水,嘴里含着一块大生姜嚼着起劲。
少爷赏的茶太淡了,那是少爷和孙药王那等人物才能享受的了的东西,自个儿还是觉得大油茶好喝。
一炉铁水马上就烧化了,老丁头蹲下身捏起脚下一块细碎的焦炭丢进炉中。
这玩意就是比柴火厉害,也不知道少爷他是咋想出来的,原本就只是西山上一堆没人看一眼的石头,少爷拉回来就能弄出这么厉害的东西来。
用这东西烧火,几盏茶功夫就能烧出一锅铁水,把铁水往铁模具里一倒,放凉了就是一块上好的铁皮,都不要套上铁锥敲打修理,卷起来就是一组上好的铁烟筒。
少爷说了,等那煤炉子一用上,这烟筒就跟不上用了,得趁着现在有时间,多打造一些出来。
还有铁皮壶也得抽空多打几把,那玩意烧水太快了!
铁皮壶往炉子上一墩,啥时候都不缺热水,想想就舒坦的要命。
“师傅,烧好了!”
“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