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万兽山脉后,黎明雪先回了一趟桑兰小居。
也顾不得与柳银瓶的隔阂,将中都所见做了交代,便又马不停蹄,直奔天龙山而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赵氏”的骸骨会与南大的骨灰放在一处,她想顺藤摸瓜,把南大的骨灰拿回来!再不济,哪怕弄清神巫山要二老的遗骸有什么用处,也是一件好事。
至于神巫山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她反而没有考虑。
送走黎明雪后,柳银瓶沉吟了半晌,把坐在屋顶上赌气的柳银环叫了下来,二人同回屋中。
“这盒中之物,是南无乡娘亲的遗骸,”柳银瓶指着那箱子说,“这块玉牌和玉简是黎明雪从地师府带过来的,需要交到南无乡手上。”又拿出一块玉牌和一块玉简,“你去一趟曙黎山,将这三个东西交给南无乡,可以不可以。”
“姐姐,”柳银环心中暗喜,但顽皮心性又起,“你不说这里离曙黎山太远,我还没有入道,怕有危险不让我去么?”
“那就不去了?”柳银瓶疑问语气,作势收起玉牌。
“不是。”柳银环有些急了,“咱们一起去吧,带上黎天,正好他轻车熟路。”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柳银瓶瞥了一眼,将那箱子抱起来,“还是我自己去吧,将此物送到万尸谷就好。”却做犹豫状,“只是,黎明雪这个最不该在此时到处乱跑的人,竟然从万尸谷里跑了出来,我担心万尸谷里有神巫山的细作。”
“姐姐。”柳银环依然撒娇语气,但已在生气边缘,“你是不是想我走的远点儿,那我到了曙黎山,就不回来了。”
“如果愿意的话,就在那边多玩儿会,”柳银瓶看了看屋外,“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会过去接你。”
柳银瓶想起黎明雪临行交代,也失一分从容。
“你说的有道理的,就算留下那人,神巫山还会派别人下来,咱们只有被一网打尽的份儿。不过先人遗骨不能由他们糟蹋了,我还是要设法找回来。虽然不知你图什么,但既然爹爹在你这里能安心疗养,就麻烦柳姑娘照顾好他。”
虽然没有别的交集,单听这几句话,她就知道这个女子不是好对付的,起码南无乡是对付不了的,柳银环更是连南无乡也对付不了,就不用说黎明雪了。
竹屋内,柳银环拿起木箱和玉牌,推门而出。
竹屋外,黎天无意的看到柳银环手中的玉牌,若有所思。
天龙山下,鱼弦跨间,一头挎着一个深褐色陶罐,一头别着一个朱红色葫芦,左手握着一口黑色短刀,右手捏着一柄红色短剑,轮番把玩,心情大好。
他本是鱼人族祭祀,上神巫山没多久,就发生了黎族进攻鱼人族的事。之后七十二大族之一的鱼人族,就被夜族占了地盘。
许多族人不得不背景离乡,甚至迁居到南珠港,男人凭借过人水性下海捞珠,女人凭借姿色不俗,就在船上做生意。
国破家亡焦灼其心,可惜,按神巫山的规矩,一旦上了神巫山,终生与本族再无关系。在此铁律之下,他不敢有丝毫为族中出头打算。
但不敢这么做,不代表不敢这么想。若论对黎族和夜族之恨,整个神巫山没有超过他的了。连带着,就对南无乡也记恨起来。
几日前在洞府打坐,忽然听到大先知传音,要他去中都走一趟,取来南无乡母亲的骨骸。
一开始他觉得此事有些下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敢立即回应。谁想大先知念他此行甚远,竟还赐下一件秽土陶罐护身。
这件宝物在南疆名头很大,据说是五行土族采秽土息壤烧制而成,因为使用的灵焰温度不足,才没能成为灵宝。却有着灵宝之下无物不收的美名,甚至使用者道行高一些,收取灵宝也不是不可能的。
心中大喜之下,连忙叩头谢恩,生怕大先知把命令收回去。
其实,大先知这一次,同时派下了五个人。
两人负责盗遗骨,分别去往桑兰小居和赵家村。
还有三人,分别往风雪谷、天龙山、万雷道三处,要在各地布置禁制。其中,经常走动的天龙山更是直接封住,以防天师府和地师府再插手南疆之事。这也是神巫山,对禹大川和陈太生这两个府主,先后拜访南无乡做出的反制之举。
鱼弦往中都可以说是马不停蹄,但他不如黎明雪熟悉路径,到中都后又要打听赵家村位置,又要去官府盗户籍,这才走到黎明雪后面。
当然,这也多亏黎明雪反应及时,不然稍有犹豫,一旦错过机会,让天龙山的禁制合拢,她就要走到鱼弦后面了。
虽然觉得有些下作,但真的起出那副骸骨时,鱼弦心中反有丝丝快感,心道南无乡本领通天,连大先知都忌惮三分,却连双亲遗骨都保全不了,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不肖之人。
但他心情大好,主要还是因为后面的事,也就是他身上另外三件法宝的来历了。
在他返回神巫山的路上,经过中原最有名的几座坊市之一,屠迷谷坊市时,竟恰逢一道红色宝光冲天而起。
这立马吸引了他的目光,而在这道宝光之后,还跟着两位中原修士,两人也看到了他,竟厉目瞪了他一眼,而后边走边打,朝那道宝光所往的方向追去了。
这二人不瞪他那一眼还好,这一眼就勾起了他的火气。
而且,虽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可那道宝光灵气十足,绝不是什么普通货色,即便比不上他的秽土陶罐,也不会差太多的样子。
顿时心意大动。心道,虽有秽土陶罐护身,但这是大先知赐下的,能赐下,就能收回。何不趁着此宝在手,再夺一件厉害宝物,这样就能有件儿自己的东西护身。毕竟现在的神巫山可不像以往那么安稳了,青灯、白驼就是例子。
若时平时,在异域他乡,他未必有如此魄力,可有秽土陶罐在手,只要不遇见灵宝,三五个入道修士根本不用放在眼中。要是遇见个不长眼的,说不定还能顺便多赚几件宝物。哪怕品相差一些,白捡来的宝物,能要谁不要?等做完此事他也就回神巫山了,这些中原人,还能到神巫山去找他的麻烦不成?
此心一动,就跟了上去。
一开始只以为那件法宝灵气未尽,飞个几十里路也就顶天了。可那道红光遇山则停,遇水则隐,逗的屁股后面的两个中原修士气喘吁吁,竟一连飞了半日。直到凉州地界,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没了藏身之处,才终于耗尽灵气。
如此自然要耽误回去的行程,鱼弦却不忧反喜。
这等灵性十足的宝物,即便不是灵宝,距离这一步也就是一个机缘的问题,如果能夺过来,恐怕不会比秽土陶罐差。
眼见此宝的灵光越来越淡,两个修士要拿走此物,他突然现身,祭出陶罐,还没看清此物是什么东西,就将其收走了。
那两个中原修士这才发现他,眼见到手的法宝就这么落入别人手中,顿时急红了眼,一个祭出飞刀,一个祭出飞剑,从左右朝他斩来。
他又念起大先知传授的咒语,陶罐高悬空中,灌口生出一个浑黄漩涡,那飞刀飞剑被漩涡中射出的黄光一扫,顿时失了路数,也被收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从未听说中原有这样的宝物!”
那两个修士边问边退。
“想要就过来取,不要贫道就走了!”他怎会轻易讲出出身呢?
结果那两个修士互相对视一眼,又各自祭出一件宝物,朝着西方灵天寺的方向走了。分明是怕他痛下辣手,到灵天寺寻求庇护的样子。
他留在原地大笑起来,要不是怕耽误大先知的事,说不定真会追上去。
这两个修士正是新加入地师府的客卿,平时就驻守在屠迷谷中。
而现在,二人正在地师府,对着吴道清又是抱歉,又是抱怨。支支吾吾的,想提些什么要求,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
鱼弦得到宝物,自然是地师府安排,才能恰巧出现是屠迷谷上空的,但宝物被鱼弦夺走,可不在计划之中。
地师府的监察法器探测到有人从南而北,正好到了屠迷谷,便放出这件唤作火种葫芦的法宝,同时安排这两个修士追了出去。
倒不是算准了鱼弦会夺宝,而是只要此葫芦一出,被鱼弦见了,两人自有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将其拦住,到时将其留下一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没想到,拖延一日的事情做到了,这火种葫芦却也搭进去了。
这是他们成为地师府客卿以来,第一次执行地师府交待的任务,本以为是易如反掌,偏偏完成的不够利索,对地师府不知如何交代不说,又搭了自己的宝物,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出现这种失误,是我们功课做得不充足。这件火种葫芦就算了,二位道友的法剑暂时就不要挂念了,府主已经交代械造司主,他会为两位重新炼制法宝。二位道友不妨早点儿去械造司那里,与石师弟说说想要什么样的宝物。府主还说,两位道友的法宝,未必没有物归原主的时候。只是事先说好的报酬,可不能交给二位了。”
吴道清知道两人的为难,如是说道。
“谢吴堂主体谅,至于那报酬,即便摆在我们兄弟面前,我们也没脸拿走了。”两人欣喜回道。
虽然商量好的报酬没有了,但械造司主石道坚他们是知道的,名气在那里,又有禹大川的交代,炼出的东西怎么也不会比他们丢掉的差,已是赚了。
禹大川更是中原出了名的神算,虽然独占中都后,名声不似原来那般好,但神算之名反而更加响亮。他说两件法宝可能有物归原主的时候,那不说十成十,起码也有六七分把握。
二人当即起身,再与吴道清道谢、告辞,去找石道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