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伊德尔后,小桑切斯独自行走在繁华而又热闹的卡切广场诸多店铺之间,静默至极,一言不发。与周遭欢快嘈杂的氛围相衬在一起,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他就这样低着头,一边在脑海中反复向着什么,一边从人群的缝隙里穿过,向着卡切广场的更深处行进走去。
眼看,面前的人群愈发稀疏,闪耀的灯牌也逐渐离他远去,只剩下那些个没有钱布置装潢,更每办法租到更好店铺的巫师们,正有气无力的站在门口,眼存希冀的望着沿街走来的这个穿着奇装异服,看起来颇为有钱的小伙子。希望他能够在自己的店铺里消费一大笔,好让自己能够一口气多赚些钱。
然而很可惜,高碧琪.桑切斯此刻并没有任何消费的欲望,甚至于他都没有往周围两侧的店铺投去目光,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地面,在阴影的遮掩之下,令任何人都无法看出,他此刻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痛苦?自己的父亲即将去世,那么这应该是必须要有的。
惶恐?一想到如果查理.布莱克先生真的同意,那么自己即将顶替上他的位置,执掌查理牌糖果在法国魔法界的权利,一言之下,便可以决定整個行业在这片地区的走势。但与此同时,他的手下又会多出无数人,眼巴巴的望向他,指望着他能为公司带来更多的利润,以此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他的身边,“费洛伦”,“内勒国王”,“狂欢时光”等本地糖果品牌,则会像毒蛇一般,在黑暗之中贪婪的看向自己,静等着这个在他们眼里年轻到不能再年轻的小婴儿,会做出什么失误,然后找准时机冷不丁的献上一口毒吻,以此来终结查理牌在法国的生命,取代它如今的地位。
不甘?明明梦想近在咫尺,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去追逐它的准备,然而,因为事发突然,变故打乱了他的一切安排,令那个本来触手可及的梦想,现在反而离他愈发遥远起来。要知道,他可并不想成为什么有钱人。他想做的是像波纳比勒女士那般名动天下的服装设计师啊。
…………
这般种种堪称无解的问题混杂在一起,所形成的混乱情绪,不要说一个刚刚从学院毕业的年轻巫师了,哪怕是一个已然经历了社会毒打的中年人,都会被其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这一切,所有的问题,却均是由一个起因所引发的,那便是——纳克尔.桑切斯所剩不多的生命。
“我已经快死了。”父亲在房间里说过的话同他那毫无情绪波动的淡然表情同时出现在了高碧琪.桑切斯的脑海当中。
黑暗中,那道高大的身影仍旧佝偻着腰,什么也不顾低着头一个劲的向前走着,甚至于比起刚刚,此刻他的脚步还要更快上几分。
终于…………不知道就这样走了多久,卡切广场的街道两侧已然没有了任何灯光,空荡荡的连人影都没有见到,愈发狭窄即将到达边际的时刻,小桑切斯停了下来。
他无力的蹲下身子,肩膀开始颤抖了起来。
“啪嗒”泪水从他的眼眶流淌而出,沿着高挺的鼻梁滑落,最后掉在了地面上。
若有若无的呜咽从这个年轻男孩的口中响起,并且随着情绪的释放开始变得逐渐失控,直至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呜咽也演变成了彻底的哭号。
似乎也只有在这个无人的角落当中,他才能如此毫无顾忌的哭泣。为自己的梦想哭泣,为自己的父亲哭泣,为这让他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未来所哭泣……
在这个地方,唯有悬挂在高空的皎洁圆月,见证了一切,并慈爱的将月光洒落,稀释了本不见底的黑色,无声的慰籍着悲伤的小桑切斯。
然而,正当小桑切斯肆意宣泄着压抑已久的情绪,哭泣的不能自己之时,那一眼便可以望到头的狭窄角落,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微微响动。
“什么东西?”
注意到了突如其来的动静,小桑切斯止住了哭泣,颇为警觉的抬起了头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同时尽力压制住有些沙哑的嗓音,平静询问道。
“啪嗒!”
黑暗之中,似乎是什么木板之类的东西被撞到了,“扑”的一声闷响砸在了地面之上。紧接着,就在小桑切斯提高了警觉,不由得后退了两步的时候,一只好似老鼠般的生物,却突然从黑暗里窜了出来,就这么径直的停在了小桑切斯的面前。
只见,那是一个不足巴掌大的小家伙,身子像是一个椭圆形的球体,却有一双颇为显眼的细腿和毛茸茸长且灵活的尾巴。两只小眼睛尤其圆润,仿佛是黑宝石一般,闪烁着富有灵性的光芒。
“跳鼠?”
小桑切斯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叫出了眼前这种生物的名字。但是紧接着,他却又皱起了眉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法国可并没有这种生物…………小家伙,你是哪个巫师走丢的宠物吗?”
小桑切斯自顾自说着,似乎是因为那毫无攻击性的外表,也令他一时间放下了戒备,下意识抬起手便要去摸一摸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
然而,面前的跳鼠却像是感知到了他的动作一般,灵巧的像着旁边一跳,躲过了他的手,随后扭过身子,向着刚刚自己来时的方向,跳了几下。
“吱吱”
就当即将再度进入黑暗之时,跳鼠顿了顿,朝着身后的高碧琪.桑切斯叫唤了两声,似乎是在告诉他跟上自己。
小桑切斯一时无言,缓缓站起身来,就这么注视着它重新消失在了眼前。
犹豫片刻之后,他抬起脚了,向着前方卡切广场肉眼可见的边缘围墙处走去。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巴黎的法国巫师,他清楚的知道,前方再没有什么路了,有的仅是一堵不知道几百岁的石墙。
然而,当他真正跟着跳鼠的足迹向前走去的时候,却奇怪的发现,那原本的石墙,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在下方出现了一个大约五十厘米高,宽窄刚刚好可以通过一个成年人的窟窿。
而在窟窿的前方,则是倒着一块用来将其挡住的木板,想来刚刚那只跳鼠,便是顶开了这块木板,才得以从中走出来的。
“奇怪…………我可从来没有记得,这里有什么窟窿。”
高碧琪.桑切斯望着眼前不知通往何处的洞口,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