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个月。

当去年诞生并幸存下来的最后一个婴儿也满周岁，族长的考较大典即将开始。

负责奶孩子们的女人们抱着婴儿聚拢在部落唯一的大石锅旁，看着锅下燃烧着的烈焰、与大锅里滚沸的开水。

这些女人们的眼里有着麻木，也有不易察觉的悲哀和不舍。

作为拥有情感与智慧的生命，她们也舍不得怀里这些奶了一年的婴儿。

但为了种群的延续，这种筛选是不可避免的过程。

——当然，这些原始人并不能思考到如此深入的角度，对她们来说真正具有说服力的，大概还是族长的权威、与他拎在手里的那根大木头棒子。

原始部落的考较大典十分朴素，在完成向神灵祭告的基本仪式后，族长正式开始了挑选。

第一轮是测验体质，老于此道的族长逐一摸骨，仅凭手感就判断出每个婴儿的根骨强健与否。

部落里七十多个婴儿，在这一轮里，被筛选掉十三个。

而在头一年里努力吃奶的赵平安，凭借膘肥体壮的优势顺利通过了第一关。

至于第二关，则是争斗。

在这原始而蒙昧的时代，性情过于荏弱的生命只会成为拖累部落的废物。

在这场考较大典开始前，新生儿们都被饿足了一天。

第二关开始后，他们被抱离开各自母亲的怀抱。

那些女人被带到遥远的彼方，而通往母亲怀抱的路对成人来说虽只有几十步，但对婴儿们来说却很遥远。

更重要的是，一块块木板限制了赛道的宽度，那狭小的区域只能容纳四五个婴儿同行。

其它婴儿都不清楚即将发生什么，而赵平安却很清楚。

最后一批抵达的婴儿，将面临最严酷的考验。

缺少斗志的他们会跟野兽的幼崽放在一起，只有活过一夜，才能得到继续活下去的资格。

仗着膘肥体壮的优势，赵平安作为第一批次的成员爬回到母亲怀中。

这一关，剩下的六十多个婴儿，被筛选掉四个。

，

第三关。

这也是之前模拟中，坑苦了赵平安的一关。

族长会讲述有关于部落的一切，会讲述这天、这地、这世界。

那是部落无数先辈用性命总结出来的经验，珍贵无比。

在曾经的模拟中，赵平安摸不透族长的想法。

表现得太聪明会死、不说话会死、屙尿会死......

一不留神就死。

但经过模拟器的无限试错，他终于总结出规律。

这关，族长会在讲述期间观察所有婴儿的反应。

太聪明的可以拿去献祭神灵，太笨的怕不是个傻子、炖了算了。

尿脏部落图腾的可能会触怒神灵、啼哭不止的可能是个孬种。

总之把一切都考虑到，最终能留下来的婴儿，数量必须控制在五十以内。

否则将来食物不足，就要有人被饿死、甚至会发展成部落内部的战争，导致部落覆灭。

正因如此，这一关的通关要点，其实是平平无奇。

越平凡，越安全。

......

“......在更古老的年代，伟大的娲神弥合了天空的裂痕！

而可怕的巫与妖也逐渐衰弱、藏入湖泽与深山。

奔跑的大巫夸父陨落，他的身体化作山脉，他的桃杖化作树林！

而被大巫后羿射杀的八只太阳鸟，祂们的尸骸葬入遥远东方的海底。

......

我们的先祖炎帝战败，黄帝命令我们离开太阳升起之处。

遥远的西迁留下火种，我们的同胞遍布天下。

......

这里是西陵氏的地盘，他们是黄帝之妻嫘祖的传人。

他们拥有高大巍峨的石头城，那里盛满了美酒与稻谷，也有丰盛的兽肉和柔软的丝绸。

从此向北八百里，翻过大江与高山。

当猛虎与豺狼不敢出现，那就是西陵城的所在......”

在族长讲述期间，赵平安打起了全部精神防备着。

每当感受到族长审视的目光，他或是露出笑容、或是表现得一脸平静。

偶尔啼哭几声，尽量跟大多数婴儿保持一致。

，

终于，这关也平安通过了。

五十名婴儿得以幸存，而族长看向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慈爱。

那是部落的未来、种群延续下去的希望......

但赵平安注意到的，却是其余十多个婴儿的挣扎与悲鸣。

......

后续不再有牺牲者，五十个婴儿里，表现最出色的十个才能得到族长赐予的名字。

那些名字千奇百怪，因为部落里的文明还处于非常初级的阶段，每个人都是以自身最显著的特征来命名。

而轮到赵平安的时候......

，

族长高举起象征神权的祭祀大棒，那木棍的顶端缠绕着藤蔓装饰，点缀着各种兽骨与新采摘的野果。

它象征着万物的眷顾，也象征着部落所信仰的自然之神。

在仔细观察过祭礼石台上的婴儿过后，族长高呼道：“以神灵的名义，未来最杰出的战士——

你将带领部落走向辉煌！

你将带给族人们更充足的食物和水！

你将让族人们永远记住你的名字——”

说到这里，周围已经有很多成年的部落成员羞愧的低下了头。

他们也曾受到过这样的期盼和祝福，但他们却没能做到。

族长严肃道：“族人们将永远记住你的名字——大鸡！”

......

赵平安：？？？

啊这、

嗯，我是原始人，这是荣耀、这不羞耻、这是荣耀、这不羞耻......

他不断在心里劝说自己。

然而还是难以抑制，那种想用脚趾在地面上抠出三室一厅的冲动。

，

这一年的大事件，总算平安顺遂地度过了。

接下来到三岁那年，部落里果然诞生了女婴。

她原本被族长决意抛弃，毕竟这种身上无毛的女婴多半不够强健，可能难以生存下去。

但因为三岁的赵平安执意想要，于是族长只好小小地纵容了一次。

这也是有名字的孩童的特权——他们代表着更大的潜力，所以至少在成年之前，总是能得到族长的额外偏袒。

而女婴也没有辜负赵平安的期望，随着她逐渐长大，果然出落得越来越水灵。

等到赵平安六岁这年，女婴也有三岁，已经能流着鼻涕、像个小黏人精一样跟在赵平安身后，用并不清晰的声音喊着‘锅锅、锅锅’。

而这一年的赵平安，则做出了又一个决定。

他多次模拟，至今未能改变部落被妖族覆灭的结果。

因此他决定，要冒险外出探索、收集更多的信息和数据。

然后再一次进行模拟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