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大明宫中上百年的选妃标准,为皇上选拔出来的,当然要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她们胸前之物必须坚挺而大小适中,太大或者太小的都要被淘汰掉!
邸报主编徐渭这一次只不过是为了偷懒,所以在“花魅争艳”的初选中,完全照搬了宫中选妃旧有的标准。
谁知道,金陵的民意竟然反应得如此激烈,其它的评委及时的撇清了关系,如今,只有他,只剩下他一个评委,要单独去面对这群出离愤怒的请愿者们。
“贱民,低俗!”徐渭心中骂道。
只是一瞥那封箭书,徐大主编感觉就好像忽然从百丈高的悬崖上失足掉了下来,落入了一片令人绝望的无底深渊中,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更可怕的是,他的激情空了,就在接到箭书的这一刹那间,一种不可思议,也无法抗拒的神秘力量将他的书生义气都完全抽空了。
三月的春风,暖暖从河面上吹来,抬眼望处,一片天水相接,遥望远处,风帆点点,白帆碧波,相映成趣。
面对这如诗如画的天然景致,徐渭竟然打了个冷战,汗透重衣!
……
花湘忆,现在就挤在秦淮河边的请愿者中。
因为没有旁人那般强大的背景,她去参加昨日的“裸检”,就变得非常繁琐。
跟一群小女孩子们在更衣室里排队站了半个时辰之后,花湘忆的身上己有了汗珠。
对于她从事的这个职业而言,裸检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可怕,裸检不就是进汤池里去泡个澡吗?
泡澡可以让女子心情欢悦,容光焕发,她甚至认为,这样可以让自己显得更漂亮。
所以,叫到她名字时,花湘忆己经脱得比初生的婴儿更加干净,在女官们妒忌的目光中,她昂首挺胸的步入汤池!
泡澡的汤池用汉白玉砌成,里面白色的浓汤是牛奶,上面飘着一层红艳艳的蔷薇花瓣。
这样简直是一种享受,花湘忆刚准备笑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看见了一个女人。
在这蒸气缭绕的汤池边,一个女子高梳云鬓,她轻红罗衫的宽大衣袖,微微落下半截,眉目体态之美,张扬大气。
她手中竟然托着一只银盘,银盘之中:一支毛笔,一盒丹砂,一支玉尺。
直到今天,花湘忆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叫作:查心桐。
查心桐先目测一下花湘忆胸前的一对巨物,沉吟了片刻。
接下来的过程有些尴尬,查心桐用手,用玉尺,测试着花湘忆隐私或者不隐私的各个部位,那一瞬间,花湘忆甚至觉得,自己就象是市场中一头被农户挑选的奶牛!
好在时间不长。
花湘忆看着查心桐用丹砂笔在自己下划了一个血红的叉!
花湘忆怒道,“为什么?”
查心桐道,“各项体症表示,你己经不是处子之身了。”
花湘忆的眼圈一红,泪珠已盈眶,可怜兮兮的看着对方,道,“花魁争艳又不是少女征婚,你管我是不是黄花闺女?!”
查心桐道,“组委会订出来的规矩是如此要求的。”
花湘忆道,“你看,我这……大小匀称,肌肤顺滑,这弹性……哪一样不比外面那些黄毛丫头们强!”
查心桐遗憾道,“对不起,我只是照章办事。”
花湘忆的眼泪本来是快要流下来了,被她这句话又说得倒了回去,她很快的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立即又笑着道,“你真会为自已开脱。”
她神态转变之快,反而令查心桐愕然了。
所以,查心桐轻声道,“如果,你将来能为自己争取到,我……祝福你!”
……
清风习习,花湘忆站在江岸边,这样远远盯着载满评委的画舫。
往年的花魁争艳,一直是秦淮河上的歌女之间的游戏,花湘忆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过。
只是,过了自己的二十四岁生日那天起,她忽然发现,一个女子的二十五岁竟然是如此尴尬的年龄。
她有过青春,但是,青春己经随着秦淮河水飘走,一去不回头。
她赚过许多银两,因为空虚,在大大小小的赌场中,她也输去了一半。
她渴望一个男人结实的臂弯可以倚靠,而,正是这些油嘴滑舌的男人们,耳鬓厮磨之后,骗走了她剩下的一半银子。
女人过了廿四岁,只会慢慢变老变丑,所以,有金主倚靠的姐妹,赎身后做了金主家的妾侍,没金主倚靠的姐妹,上岸后也做了老鸨。
如今的十里秦淮,只剩下她,只剩下花湘忆一个人,以二十五岁的高龄,还要跟一班小黄毛丫头抢吃这口青春饭!
在这么绝望的情况下,再听见“花魁争艳”赛事重启,花湘忆就好像一个久困于暗室中的人,忽然看见了青天白日蓝山绿树红花和大地阳光一样。
这挂在青春尾巴上的最后一把,她一定要搏!
花湘忆忽然远远叫道,“祝枝山!”
祝枝山闻声一怔,笑道,“花姑娘,有什么吩咐?”
花湘忆裙摆飘飘,如同御风,她忽然对着画舫,对着祝枝山无声打上了哑语。
“太湖,官船。”玉摧红对照了口型,帮祝枝山解读完毕,道,“这是什么意思?”
祝枝山闻声,吓得膝盖发软,差点一下跪在众人的面前,惨声道,“我命休矣。”
玉摧红回头一想,才想起,祝枝山那一次借口探望岳丈,乘官船,携带着大批歌女同游姑苏,歌女之中就有花湘忆,而她们之间是认识的,如果,花姑娘把这事捅到岳珊珊那里,岳大小姐肯定要重翻旧帐……到了那时,只怕祝允明就要死无全尸了!
“姑母救我。”祝枝山冲上前,一把抱住祝兰英的大腿,哭得涕泪交加。
做为慈爱姑母的祝兰英只能长叹一声。
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一边掠阵的岳增早已明白了自己女婿的苦衷,抬头盯住徐渭,道,“现在,只等徐大主编点头了。”
徐渭道,“这么多评委,为什么要逼着我徐某一个人来点这头?”
玉摧红连咳了几声,这才笑道,“本来这“花魁争艳”活动就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徐主编何苦要订出一大堆苛刻的条件出来,将一大批热心参与的女选手们拒之门外呢?”
祝兰英补充道,“徐主编,本人建议,放开条件,扩大海选范围,如何?”
徐渭一本正经道,“徐某既然有幸订立出筛选条件,这……便就成了一个原则问题!”
岳增冷哼道,“徐主编,你屡次设立门槛,破坏“花魁争艳”的进程,就不怕那射箭书的黄某某现在来找你的麻烦吗?”
徐渭脸色一惨,箭书上那个单独的“黄”字,貌似很简单,也可以变得很可怕,因为让人最首先想到是:东厂副厂公黄谦!
那是一个比厂公钱宁还要更加阴险,更加可怕的死太监!
玉摧红含笑问道,“徐主编……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哟?”
徐渭迟疑道,“我们可是有六大评委,就算是准备修改条款也必须要全票通过。”
祝枝山抹抹眼泪,道,“唐寅那小子,我去摆平。”
徐渭道,“天机明镜先生那一方呢?”
祝兰英一指玉摧红,笑道,“此事由他去谈妥。”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徐渭的脸上,没有风,没有声音,所有人,甚至连呼吸声都已经停顿,在这一刻,大地竟似乎突然也静止了。
徐渭叹道,“我同意!”
这三个字,徐渭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量!
这样的好消息瞬间被发散出去。
河岸上围观众人兴奋激动,更远在祝枝山与岳增之上,只因为他们已经亲眼见证了这段历史,瞧见了大家通过万众合力,更改了“花魁争艳”组委会订立的不合理条款。
在这瞬间沸腾起来的河岸边,高呼声与欢笑声,已将所有一切的不快与不爽都完全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