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面的份量太足,反而让人觉得不怎么好吃了,张三却觉得,这个夜宵摊档的酒很香,卤牛肉味道还不错。
“人为什么不能快乐?”张三问道。
“因为快乐永远有限,得到它付出的代价却是痛苦,很多很多的痛苦。”南宫离修士的目光有点茫然,道,“比如主耶稣,为了传递光明,在十字架上被钉了上千年。”
“耶师傅为什么要这样琢摩呢?为什么不换一种想法?”张三的眼里闪着光,道,“被钉在十字架上时,多疼呀。”
“麻烦你,不要把我的主叫成耶师傅,他叫耶酥,也可以叫他为耶和华。”南宫离修士凝视着他,忽然笑了,道,“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就因为世上有你这样的洋和尚,所以这世界还是可爱的。”张三道。
“你现还到狗场里来消遣,不完全都是因为寂寞吧?”南宫离说。
金陵是一个多元化的城市,肯定就有一小部分人是因为白天见不得人的,所以晚上到狗场里来活动活动,当场,也有些人是因为觉得这地方不错才来的。
“你跟我说实话,洋和尚不打诳语,你真的不是在跟踪我?”张三仿佛不信。
“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追踪的?”南宫离修士冷哼道。
在整个金陵,只有狗场附近的这片范围的名声特别不好,简直可以算是贫民窟。
这里的环境很差,三教九流的人物混杂,卤菜也不好吃,空气中还有种挥之不去的臭味。
“你若天天到大饭馆、大酒楼去,也会觉得没意思,偶而到狗场这里来几次,反而觉得很新鲜、很好玩。”张三道。
“你在炫耀,如今的自己己经变得很有钱吗?”南宫离修士冷冷道。
这个教士的脸上永远是冷冷的,让人觉得不可接近。
“因为,我出生在这里,在这里长大。”张三沉声道。
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就是“家”,是一个永远温暖的字眼,南宫离修士点点头。
“像你这样的洋和尚,天天在教堂里打斋念佛,久了,就会觉得很没意思了,是不是?”张三道。
南宫离修士依然没有吭声,传教士与大和尚有很大的区别,修士没必要吃斋,也不需要念佛,别人就算不理解,又能怎样呢,修士忽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地方可以酗酒,又可以烂赌,特别适合心情不好的人。”张三继续道。
“在狗场,什么都不禁止的,那就好像……”南宫离修士看看他,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您刚才骑在李瑛大人的身上。”
修士其实很开明,他认为一个张三这样健康有魅力的男人,又是个单身汉,别说是和同性约会,就算他喜欢上了猫,狗,畜生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安若望修士故意板起脸,道,“可,你们实在是选错了地方……”
张三苦笑着看他,道,“对男人,我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
安若望本想回答:“可是我却看见你们滚在了一起。”
可是,传教士是一种严肃的身份,修士并不想纠缠这么无聊的话题,他只是笑了笑,他笑的很随意,也笑的很无奈。
张三道,“知道我为什么心情不好吗,我去灵霄阁找天机明镜先生求助,竟然被拒绝了。”
南宫离修士道,“老先生为什么要拒绝,你的要求很过份吗?”
张三诅丧道,“我只想请灵霄阁天下英雄榜刊登一期号外,寻一个人。”
南宫离修士道,“谁?”
张三道,“裘三两。”
对于这个说出来就能把平常人吓得一哆嗦的名字,南宫离修士只是敷衍的“哦”了一声。
做为报道本届“花魁争艳”的指定传媒,灵霄阁现在的工作重心全部关注在赛事上,确实没精力去弄这么一期号外。
可是,听说张三被灵霄阁拒绝的时候,南宫离修士的心里,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惆怅,说不出的空虚,仿佛找不到着落似的,他的目光已经望向黑暗的远方。
张三看着他,道,“修士在想心事?”
“没……没有。”南宫离又端起杯子,一口喝了下去,勉强笑了笑,道,“像我这种的修士,怎么会有心事呢?”
修士道,“我只是在想,你只是个平凡人,为什么要帮着六扇门去找一个杀手呢?”
“可能,当时我的脑子坏掉了!”张三回答的不但快,而且很大声,他的声音差点将修士吓了一跳。
南宫离修士用埋怨的眼光看着他,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干嘛那么大声?”
“对不起。”张三也觉得自己太激动了,他一脸愧疚的样子,举起杯子,不知是喝,还是不喝?
张三道,“所以,我特意去狗场赌了一把,结果,差点把自己的底裤都输掉了。”
南宫离修士点点头,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张三出门时,本来带着一肚子的气,又碰上阴魂不散的三法司副总捕头李瑛一直盯梢在左右,张三也是有脾气的,当然会把对方放倒,扒下衣服来给自己穿了遮丑。
他叹道,“我信任你,你用不着向我解释,但愿……唐浩文也是这么想的。”
张三道,“哦?”
南宫离修士道,“刚才,我本来和唐大编一起看到的……,不过,他说回去赶稿子。”
忽然间,张三坐得端端正正的,一双眼睛半醉半醒,直勾勾地看着南宫离修士,大声道,“坏大事了!”
南宫离修士道,“怎么了?”
张三用手捂住脑袋,喃喃道,“该死该死,那书呆子的笔杆子有毒,这事如果被他误会了,还不知道要被写成什么鬼样子……”
南宫离修士看他起了身,道,“你是去灵霄阁,找小唐解释清楚吗?”
张三道,“反正来不及了,我还是去蕉溪岭吧。”
蕉溪岭上只有一棵雷公许愿树,他这次求的又是哪一样?
张三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说到后面一句话时,语声已远在十丈开外。
人己散,酒己尽。
修士起身时,天气幽暗,苍穹低垂。
带着潮湿之气的晚风,穿过小巷,吹进弄堂。
难道又要下雨了吗。
转到无人处,南宫离修士忽然开始不停地咳嗽,夜色之中,他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连嘴唇都已发了青,现在修士就象一个快要死去的病人。
修士得了什么病?
修士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病情?
修士无语。
只有一阵奇异悲苦的三弦声,此刻,竟也随着晚风,断断断续地飘了过来。
有人唱道,“天暝暝兮地无情,志难酬兮气难平,独佩孤剑兮,走荒瀛……”歌声低沉悲壮,一种英雄落魄之情让人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