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争艳”,并不仅仅是女选手们之间比拼才貌,其实,更多的是她们身后的铁杆拥趸们之间的战争!
既然己经开打,为了互助,不断有其余美女们的拥趸们加入了战圈。
只是,这十六强女选手的拥趸们的热情虽高,彼此间平常并无太多交集,一大堆人凑到了一处,当即打乱了套,现场之中,那真是:张飞打岳飞,打到满天飞!
个人体力又有不同,有爱动手的拥趸,更多的拥趸们干脆叉腰斗起了口舌。
只听掌声一响,一个白胖的中年人排众而出,轻蔑地一指众人,开口便是标准的京片子。
“哎哟尔喂,您们厉害,您们以为自己是大爷,不支持首辅千金杨月娇小姐,反而去支持鱼婵姬,姓鱼的多牛逼呀,别搁那儿给我叭叭的,有本事别呆那胡扯六拉的,过来,过来,信不信我把您们的脑瓜子都削放屁了!”
这位北京赶过来的拥趸质素高尚,骂人时仍然加上顺嘴了的敬语“您”,也有时候是想表达盛怒之下的讽刺。
鄂地的一个拥趸不甘示弱,首先跳了出来,吼道,“个斑马,你爱谁去抬谁呀,老子信鸟你滴邪。”
鄂地人说话,本来口气就如同吵架,如今发挥特长,更加酣畅淋漓。
祝枝山在一边欣赏,一边点头,鄂地人仿佛离了斑马这种吉祥物就不会骂人了,一串吵架的词儿中,必须开局来一个起范儿,中间穿插几个增强气势。
两大骂坛高手对决,精彩分呈,众人在一边掠阵。
鄂地言语中又穿插着:蛮耷牛、尼妖墨羊、泥丸鸟、玛格碧蛾、墨壮鲸…词句运用极其丰富,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心生敬畏,总感觉这拥趸要冲出来与对方同归于尽。
二男正对骂得声嘶力竭。
“我日你个先人板板……”
一个圆脸肤白的美貌少妇,身手矫健地爬到自家的马车顶上,掐腰瞪眼加入到骂战之中。
拥趸本来就有地域区分,云贵川语言相通,风俗相近,如今,“川中唐门第一人”唐虎杖既然立挺了新月圣女,这川中美妇肯定也是秦宛儿的拥趸。
有了这个美少妇拥趸的搅局,大家越听越觉精彩。
祝枝山却是哂然一笑,因为这美少妇说话爱用叠词,鱼摆摆,鸡脚脚,花生壳壳,肉嘎嘎,炕馍馍,数签签,吃莽莽,拉粑粑……
再加上四川话独特的声调和爱拖尾音的习惯,骂人的气势立刻少了一半,若不是少妇骂急了,干脆直接上手开打,众人还以为她在与大家调情。
“侬肛不肛道理?”
做为本地的土着,吴侬之地的拥趸名嘴忍不住也加入了战圈。
祝枝山连呼败笔,吴侬名士们习惯了事事守规矩,讲道理的,声调丰富如同歌唱,它说出口就不具备气壮山河的气质。
让人无语:吴侬软语连吵架都这么软,岂是他们的对手。
“食屎啦你!……生旧叉烧都好过生你啦!”
粤地拥趸出于义愤,张口骂道,只是,百越之地,久不开发,他们常用的粤语并不为外界熟悉,被骂之人听都听不懂,使他们口中脏话的战斗力大受了限制。
这时,有山西人骂“闹他”。
有湘藉人士骂,“通起你屋里十八代祖宗。”
有闽南人骂,“夭寿鬼”。
有陕西人骂,“瓜怂”。
当今,天下虽然一统,各地却仍然保有各自的方言,方言本来就有强烈的地域限制,以至骂人的语法五花八门,现在,这十个不同地域的拥趸们用各自方言骂成了一堆,真是,壮哉,我中华辞句之美!
祝枝山一拉唐寅,小声道,“大头儿子,爸爸我找到了一条生财路道。”
唐寅冷冷道,“祝瞎子,滚!”
这二人从小便厮混在一起,彼此间的交谈方式当然比旁人更加奇葩。
祝枝山不以为意,笑道,“国人骂人的语术如同武功套路,式样繁多,可称博大精深。”
唐寅白了他一眼。
祝枝山得意洋洋道,“你我抽出些时间,编撰出一本王婆婆骂街语录出来,定然大卖。”
唐寅道,“大卖之后呢?”
祝枝山道,“赚大钱呀,以后咱哥两雇彩舫,喝花酒的银子就有着落了!”
“为什么不是祝婆婆呢?”唐寅不屑道,“大爷我没兴趣。”
这一边,吵到词穷的北京拥趸最后归结到一句,“我觉得,你们这些人特没劲”,他升华了主题、占据优越感的制高点,早早地跳出了战圈。
一场轰轰烈烈的拥趸们之间骂战可能就是拜方言之言隔阂所赐,听得似是而非,没劲了,大家哑了火。
“这情形有些不对了。”祝枝山一扯身边的马班头。
马班头冷眼望去。
年轻力壮的拥趸们在场内开打,场面也算不小,加入混战圈中的少说有三五百人。
每一年的“花魁争艳”,拥趸们为了支持各自的偶像,互相开打,开骂,失败者最后是土头灰面,鼻青眼肿,这本来是正常不过的情形,但,情势如此发展,让马班头见了,不由暗暗一惊。
原来,互相殴斗的人群之中,有八个人显得格外扎眼,他们都穿着一身褐色劲装,打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头上都扎着布巾,上面还缝着一块暗褐色的碎布与其它拥趸们相区别。每个褐衣人的脸上都带着种叫人心里发毛的杀气。
这八个褐衣人动作如一,一齐地加入到战圈之中,每人双臂一伸,便捏住身周一个人的双肩,屈单膝,下腰,反手一个背摔,动作一气呵成!
拥趸们大多不是练家子的,哪有还手之力,当场被摔打得七荤八素,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竟然拍手叫起好来,没挨揍的赶紧跳出战圈,一步步向后退,纷纷退入了墙角。
“这帮孙子哪来的?”
“艹,他们哪里是甚么拥趸,纯粹是来打架的。”
马班头也问道,“这帮孙子哪来的?”
江南第一大才子唐寅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嘴里也不说一个字,若不是他的眼睛还没有闭上,别人一定要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就在这时,锣鼓再次响起,一排花车翩翩前行。
这里本来还是乱烘烘的,但花车一进来之后,八个褐衣人竟然己经悄悄走开,四下忽然变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每个拥趸都张大了嘴,眼睛发直,连呼吸都几乎停顿,只因为这十六辆富丽堂皇花车之上,如今站着十六位少女,她们虽然风格各异,却实在太美,美得简直令人连气都透不过来。
第一辆花车之上,是身着红衫的杨月娇,首辅千金不开口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是那么窈窕,那么可爱。
她缓缓抬起了手,姿势也是这么轻柔而美丽,就像是多情的仙子,在星光下向世人散播着欢乐和幸福。
在邸报总编徐渭的指挥之下,拥趸们发出一片类似狼嗥般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