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里疏疏落落的长着几十支楠竹,此时竹叶清翠,衬着角落里的天竺葵,显得清雅而有韵致。
涵薇正和雅昆塔说着话,石墙外突然飘进来两个人。
头前的那一个穿着雪白色的短裤褂,神情非常慌张,仿佛被鬼在追着似的,他一翻了过来,便“噗通”一声,坐在草地上。
反而是涵薇好奇了。
自从进入了中土,她就听说过,秋叶山谷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世界,所以用墙与外界隔绝,就是这一面斑驳的石墙。
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擅闯秋叶山谷!
现在看来,这传闻明显是错误的,涵薇今天不但是看见了,她竟然一次还看见了两个人翻围墙进入了秋叶山谷。
她瞪起眼睛,正想高声示警,但一瞧清了后面的那一个,满面的惊奇立刻变作了笑意。
涵薇笑道,“玉摧红?秋叶山谷请你的时候你不来,现在冷不丁的,你怎么学人翻起了围墙?”
玉摧红尴尬一笑,道,“情非得已,勿怪勿怪。”
从围墙外面慌慌张张飞进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张三,另一个竟然是玉摧红。
涵薇细看这时的玉摧红,他头面上倒还无恙,只是脚上雪白色的分趾袜上沾了不少草屑。
涵薇道,“你便宜大舅子杀上门了?”
玉摧红一怔。
涵薇笑道,“市井中传闻,玉摧红此人极为好色,只要一看到长得漂亮的女子,他的心就痒了,也不管人家有老公,没老公的,都非想法子弄到手不可。”
不想争辩的时候,玉摧红翻了翻白眼。
涵薇绘声绘色道,“男人吗,吃到嘴了,就会想着开溜,女子们娘家哥哥如果知道了这种情况,肯定要找你拼命。”
玉摧红叹道,“姑娘的联想实在是丰富,可,你至于要如此抹黑我玉摧红吗?”
张三一拍脑袋,似乎恍然大悟道,“她好象也没说错……”
玉摧红狠狠瞪了他一眼。
张三喃喃自语道,“你看,查心桐嫁人己经多少年了,你始终跟她这么一个有夫之妇纠缠不清。”
玉摧红如今再看着张三,连掐死对方的心都有了。
在大家闲聊的这个时间,秋叶山谷内的护卫们循声而至。
玉摧红仰面长长吐出了口气,笑道,“请转告一叶先生,不才玉摧红求见。”
玉摧红是一个响亮的名字,虽然他今天进入秋叶山谷的方式有些不对。
但,叶知秋一定很愿意见到玉摧红!
所以,护卫们并没有为难二人,有一名护卫转身跑去回禀。
涵薇笑骂道,“看你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莫非刚才撞见了查一清?”
玉摧红道,“哦?”
涵薇道,“大家都知道,江南查家的家主查一清,那可是死在你的手上。”
张三道,“这种事别瞎说!”
涵薇盯着玉摧红的眼睛,冷冷道,“如今,见了查一清的冤魂,你会不感到害怕吗?”
玉摧红叹了口气,干脆不说话了。
张三苦笑道,“真撞见鬼了,也许反倒好些,我们刚才撞到的实在比鬼还凶。”
涵薇皱眉道,“什么人可以吓坏了玉摧红,我倒想瞧瞧。”
张三道,“你……”
他刚开口,围墙外面突然传入了一阵争吵声。
涵薇吃吃笑道,“今天真是越来越热闹了,他们会不会和秋谷中的护卫打起来呢?”
“涵薇,别添乱了!”
听云轩内,竹帘已经挑起,一个淡扫蛾眉、不施脂粉的丽人,正手托着香腮,坐在窗口,目光复杂地看着玉摧红。
她的鼻子不是特别高,眼睛也不是特别大,但是所有的五官在她脸上显得格外协调,自带一种高人一等的冷傲气质。
雅昆塔闻听到了这个声音,拉着涵薇,二人恭恭敬敬的跪伏于地,道,“公主!”
公主?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什么公主?
张三扯扯玉摧红的衣角,苦脸道,“这是什么情况?”
玉摧红皱了皱眉,道,“不清楚,反正我是不跪的。”
张三迟疑道,“等一下,咱们见到了叶知秋呢,要跪吗?他可是武林前辈。”
玉摧红没好气道,“你那么喜欢跪着,你自已去跪。”
围墙外面吵声并未停止,秋叶山谷中,不断有手持快刀的护卫们越墙而出。
檐下的禾花雀儿已被惊醒了,扑扇着翅膀,“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
一个管家装束的中年人,己经站在屋檐下,静静的看着张三与玉摧红。
这里是秋叶山谷,里面正招待着一大群尊贵而优秀的客人,叶知秋是这里的主人,他没有时间亲自出来迎接两个不请自来的年轻人。
老管家心中充满了疑问:
这其中一个就是玉摧红吗?
主人世仇的儿子玉摧红?
他不是一个请都请不来的贵宾吗?
为什么他现在自已却跑来了呢?
此时如果有人注意到老管家的脸,一定可看以出他眼睛中的惊奇与置疑。
至于用什么样子的态度,什么样的规格,来接待这位主人世仇家的儿子呢?老管家有些为难了。
“一叶先生”叶知秋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无败绩,可是,在廿四年之前,一切都改变了!
乌衣巷一战,一代剑魔横空出世,叶知秋的半生英名,就是败坏在玉非寒的魔剑之下。
玉摧红这个年轻人其实没有做错过什么,但,错就错在你爹是玉非寒。
对于当年之事,叶知秋可能早已看淡,但是这样的奇耻大辱,叶府忠心的下人们却怎么可能不去找玉家人计较!
老管家迟疑着,终于咬了咬牙,悄悄将内力运于双掌,缓缓地走下台阶来。
在此时,涵薇偷偷地抬起头来,先撞上了老管家眼中闪过的一抹凶光!
二十四年的恩恩怨怨,父债子还的老段子,每一条都可以生出无数的事端来。
涵薇眼睛发了光,手心都冒了汗,等下可能发生的事情简直是太刺激了!
老管家步履有些沉重,但旁边的一个人在此时拉住了他,老管家猛回头,却原来是秋谷中的一名护卫。
护卫低声道,“不能动玉摧红,而且要好好待他。”
老管家道,“为什么?”
护卫道,“这是老爷的意思!”
老爷的意思,在秋叶山谷中就像是圣旨一般的存在,老管家刚刚涨起的斗志偷偷泄了气。
玉摧红正昂着头走过来,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他假装听不见这里的窃窃私语,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其实他不可能不小心。
乌衣巷一战,玉非寒一战成名,同时也树敌无数,廿四年的时间虽然过去了,江湖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准备着杀玉非寒的儿子以雪当年之耻,以泄当年之愤。
叶知秋真的能看破了吗?
幸好老管家已在招呼他,脸上带着谦恭的笑容,道,“这位一定玉摧红玉公子?倒真是个稀客。”
玉摧红立刻走过去,朗声道,“秋叶山谷不欢迎我玉摧红?”
老管家笑着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家老爷在听云轩中会客,不能亲自出来欢迎玉摧红。”
玉摧红道,“我是来找人的。”
老管家眨眨眼,道,“找谁?”
玉摧红又笑了,轻轻道,“如果跑到秋叶山谷中,是为了找天机明镜先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介意?”
老管家也轻轻道,“天机明镜先生也是秋谷中的贵客,贵客要找贵客,怎么会有介意一说。”
两个人都笑了。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对方是条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玉摧红道,“天机明镜先生现在在不在?”
老管家道,“正在听云轩中,你只找他?”
玉摧红道,“嗯。”
老管家又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找他?”
玉摧红道,“我这里惹上一些麻烦,想找他老人家聊聊。”
老管家道,“只可惜你来迟了。”
玉摧红皱了皱眉,道,“难道他己经离开了?”
老管家道,“秋谷中准备了美食,天机明镜先生又拿起了酒杯。”
玉摧红道,“又?”
老管家道,“从早上到如今,他现在是喝第二次酒了。”
玉摧红也笑了,道,“老先生的酒瘾历来不小,他一旦端起了杯子,只怕就准备着喝到大醉为止。”
老管家道,“我家主人本想拦住他的,只可惜他己有三分醉意了。”
玉摧红道,“三分?”
老管家点头道,“他如果继续再喝下去,只怕解决不了玉摧红你现实中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