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七七乃是查大少爷一手捧起的新人,他一身富贵只系在查琦桢一人身上,为前途,查七七日惊夜怕只恐少爷有所闪失,这时机偏生他又怕误了鱼蝉姬与自己的约定。
恼得查七七朝着报信之人一脚踢出,骂道,“你……不早说”
亏得那乌衣汉子皮燥肉厚,被查七七这一脚踢得飞起,直接撞破大门,又飞到廊上打了三个滚,方才止住。
戍时正是饭点。
众位赌徒们或在酒局,或在途中,银钩钓坊的赌坊这一侧,暂时还不能表现出生意火爆时分的沸腾景象。
趁此空档,闲下来的几张赌桌上的荷官正好轮值。
大门一开,一个头挽双髻的少女迟疑地进了门。
赌厅中,众人纷纷点头对那少女示意,道,“小浣姑娘。”
头挽双髻的小浣浅笑回礼。
一个男子闷声擦肩而过时,带起的劲风之中,竟然有一丝海水的咸涩,掀得小浣粉嫩色罗裙的裙角悠然飘起。
虽然如今己是冬月,银钩钓坊的地热深掘于地下,通过沟渠管道传热到各房各厅,在此间快活,四季如春讲不得,四季如夏倒也不为过。
那男子刚准备在押赌庄闲的那张赌桌坐下,一拍空空的腰囊,他才记起,自己赶赌赶得太过匆忙,随身竟未带银两,
男子抬头四望时,与他身边经过的小浣目光相碰。
男子好看的嘴角笑得向上一弯,柔声道,“麻烦姑娘,能借我一点银子吗?”
江宁城之内,竟然有人身无分文而有胆进银钩钓坊来参赌的,四周环视的丫头小厮只觉好笑。
若是知根底的赌客,还可以找场内放贵利的借贷,只是面前这位男子,他除了一张好看的笑脸之外,众人对他再无半点印象。
这陌生男子目光灼灼,小浣只是垂首咦了一声。
“以此做个质押如此?”男子他十指柔软修长,手指之间,正把玩着一枚美洲银元。
那银元闪耀翻滚间,窥见食指上有枚戒指的宝石戒面奇大,幽深的碧绿颜色贵气到让人抓狂。
这等戒指,放在任何人眼中,也是价值连城!
小浣倒也不是爱占便宜的人,咬咬唇,柔声道,“公子,不必用什么质押,如果数目不多,我可以借你先使着,若用这戒指去做质押,你便亏大了。”
那男人竖起食指,笑道,“一两足矣!”
小浣将腰中软囊取下,将其中买零嘴的碎银全数放在赌桌上。
男人将宝石的戒指丢在她手上,自行从中捻出一块一两重的银角子,甩手丢在赌盘之中,笑道,“一两,闲!”
荷官看着银角子,嘴上一分冷笑,道,“你要不要考虑先用一下您的银元?”
荷官看着那男子手指间的银元,显示出急于攫取的眼神。
“银元可不行,本银是找银子的。”那男人淡淡一笑,让人如沐春风,道,“就一两银子。”
小浣也是觉得这男子面相亲切,好心凑到他耳边,提醒道,“下注谨慎些。”
男子望她一笑致谢,对着荷官道,“还是押闲!”
可巧不巧的,接下来几十把,这男子全数押中了闲门,这消息在银钩钓坊之中传开,引来不少丫头小厮围观。
那男子将身一起,俨然是就此收手,他有些霸道地将小浣的小手拨开,将一半筹码轻轻放置在她掌心,笑道,“辛苦姑娘啦,拿去买些胭脂水粉。”
小浣的身份不是赌场中人,如此大礼,她当然要极力推托。
男子身子一侧,刚阳的男子之气喷得小浣耳根一阵酥痒。
男子盯住她的眼睛,轻声道,“这次赚下的银子,可都是借了你的银子起的本。”
若是平常,有男性敢对她如此暧昧,小浣早己心生反感,只是这些动作由面前这男子做来,显得格外的顺理成章。
小浣低头时耳根偷偷的发了红,声音小到蚊子一般,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抬头对众人展颜一笑,大声道,“银钩钓坊开张至今,只有一个人曾经在此连续十八把押中闲门,大家可听说过那个人的名字?”
这一班丫头小厮也是入职不久,对赌坊之中的传奇接触也少,今日被问及典故,个个面面相觑。
那男子看着面前这一大堆陌生面孔,自语道,“自己的记录原来还要自己破,原来我都离开两年了!”
这语气落寞之中,竟然透出少许无奈。
男子慵懒地走到赌坊大门之前,有眼尖快手的小厮跑上去,接了赏银后,殷勤为男子披上一袭火狐皮的大氅。
那小浣盯着手中的碧玉介指,怔了半晌。
那男子自有歌坊廿十四厅的丫头们领路,飘然而去。
“他笑得这样好看……会不会就是大小姐日日念着的那个人呢?”小浣有些痴了。
那开庄闲的荷官一直沉吟,望着男子那件火红色的大氅,忽然眼中一亮,失声道,“玉摧红!”
……
这一边,铁无双收了成捆银票,第一个先想到找玉摧红分享胜利喜悦,小厮们却说玉摧红刚从赌坊起身,去了落雁厅。
铁无双由小厮引着,乘船赶到落雁厅,还未来得及下船,先听见男女的纠缠嘈杂之声。
铁无双下船脚一落地,先听见嘶哑一声,“大爷来了,大爷有请!”
铁无双一愣神,看见发声的,是青竹鸟架上的一只金刚鹦鹉。
那鸟儿鸟身巨大,毛色鲜亮,本来是个稀有物种,只可惜它头上的羽毛如今也不知被谁扯得个七零八落,面相显得颇为丑陋。
铁无双觉得有趣,丢下一块银子给扶帘的丫头,道:“赏!”
小厮搀着他拾阶而上,铁无双昂首步入门来。
这边,却是柴十四娘在絮絮叨叨道:“我家鱼姑娘,平日里来,可是轻易不翻这牌子的,今儿个,燕大少爷算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大家既然是出门耍乐的,傍身银票也该带足实了,小小三五千两散碎数目,燕公子拿不出来,老娘不怨,劳动我喊来玉摧红公子,过来帮他擦屁股,玉少爷,你怎么陪着也拎不清呢?”
“刁钻老婆子!你敢说咱燕兄弟没银子,他兑了银锭来,埋了你还有富余!”铁无双上前破口而出道。
柴十四娘也是见惯场面的,闻言反而将丹凤三角眼一瞪,鼓掌拍臀地撒泼道:“能死于金银之下,老娘巴不得有这等好事,你埋我呀,现在就来埋我呀!”
所谓术业有专攻,说到撒泼耍横之术,铁无双和柴十四娘都是个中好手,难得今日双雄聚首,二人捋袖轮拳就准备分出一个高下。
玉摧红分开二人,盯着柴十四娘含笑问道,“燕归云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