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零九章 无妄之灾(1 / 1)敲敲木鱼酒郡王爷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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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暮色已临,春雨己收,只有半天的晚霞挣下这份最后的绚烂。

查战将身一起,道,“内间气闷,不如出门走走。”

小岛四周环水,远离尘世,倒也是一处极适于怡养天年之所在。

只是如今,人未老,剑空利,哪有天年可以懈怠。

查战眯眼望了一抹天边晚霞,缓声道,“请!”

草地的尽头处,是一片树林,夜风起,木叶萧萧,一缕孤烟,自那树林中袅娜飞出,瞬即四散。

细观之下,缥缈的烟雾中建有一处六角石亭,夜风寒,石亭凄凉,正有一个锦袍高冠的灰发老者,独坐亭中烹茶。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诗虽好,无解他渐渐老去的寂寞,只有看见唐寅的那个瞬间,他的双眸之中寒茫一闪,也正和那在穹顶盘旋的孤鹰看见猎物一样。

十五卫!

“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唐寅念完时,却是对天一笑,道,“还鸳鸯……还神仙?”

十五卫并未接话下去,左手端茶,右掌之下却是一个檀木箱子,慢慢打开之时,其中绽放一片绚烂之光。

这箱子确实不大,倒是很像寻常女人妆台上摆放胭脂,水粉,珠翠的妆箱,所以,十五卫这次带来的箱子里,除了一叠银票之外,里面堆满了珍珠宝石。

“我家老爷常说,对待关键之人,如果一千两银子打动不了对方,就应该再加上一万两银子的诚意。”十五卫昂首道。

祝枝山饶有兴趣地旁观着,他终于明白了查战请他与唐寅同来的目的,只是在想,以他岳父大人财力之富可敌国,如果一箱珠宝打动不了唐寅,会不会再加上十箱来表达求画的诚意?

唐寅淡笑道,“千两白银,珍珠宝石,在一般人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十五卫道,“这一切,对于唐先生来说呢?”

唐寅冷哼一声,他凭借三年卖画的收入就可以买下桃花庵,当然就不会把这一点点东西放在眼内。

十五卫道,“如果再加上美女二乔陪侍左右呢?”

黄金,珠宝再加上两个绝色美女,对世人而言都是不小的诱惑。

唐寅摇头叹一声,面色变得更加灰暗。

十五卫道,“难道你真的已经心如槁灰了吗?”

“人一辈子其实很漫长,难免会偶然遇到一些这样那样的事。不管谁遇到,都同样无可奈何。”唐寅忽然走过去,先用酒杯倒上一杯清水,又拿起石亭石案矮几上的那瓶白酒,倒了一点在一杯清水里。酒与水立刻溶化在一起,当然会溶为一体。

“这是不是很自然的现象吗?”唐寅并不看十五卫,仿佛是问众人。

“人也应该是一样,有些人相遇之后,应该会像酒和水一般相溶。”查战插言道。

“可是,酒与水相溶之后,酒就会变得淡了,水也会变了质。”祝枝山补充道。

“人也会一样吗?”查战道。

“完全一样。”唐寅冷冷道。

“哦?”十五卫道。

“有些人,相遇之后也会变的。如果其中有利益冲突,就会变得卑劣起来。”唐寅道。

“就像是那掺了水的酒吗?”十五卫道。

“只象那变了质的污水!”唐寅说到此处,目光之中,又闪过一抹痛切。

“唐先生当年遇到的,就是这么样一个像水一样的人?”十五卫道。

“是的。”唐寅道。

“偶然间相遇,偶然间别离,交集又错过,谁也无可奈何。”查战有点感份道。

祝枝山不由点头,天地间,本来,就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你……什么都不懂!”唐寅脸色一肃道。

夜色更浓。

冰轮一样的一轮月斜悬天际,月光凄冷,照在唐寅的脸上,他本来就白净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如纸。

望着一头雾水的众人,唐寅忽然扭头,沉声道,“祝瞎子,你将师父大哥没有听完的故事讲全了。”

祝枝山登时一怔,喃喃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在石凳上颓然坐下之时,唐寅连叹息都开始变得无力,喃喃道,“空有江南才子之虚名,事情过后,如果连真相都弄不清楚,我唐某人岂不是比猪还蠢!”

祝枝山苦着一张胖脸缓步上前,略一沉吟,才道,“众人容我罗嗦几句。”

查战反而一脸迷茫。

“此处,又要重提当年的弊案。”祝枝山偷看唐寅一眼,才道,“唐寅乡试夺魁后,早已名播江南,延誉京都,担任江南乡试主考的梁储回京后,曾拿唐寅的文章给程敏政看,程敏政亦奇之。”

众人点一点头。

祝枝山接着道,“唐寅、徐经联袂抵京后,会试前夕,两人又遍访前辈,广交名流,其中的徐经交游广阔,出手大方,引起人们的瞩目。”

玉摧红这才想到,唐寅陪同徐经当初行事太过招摇,会试前夕,本来非常敏感,二人偏偏先去拜见了礼部右侍郎程敏政,而程是徐经乡试中举时的主考官,又恰恰同李东阳主持这次会试,当然容易招来众举子们的猜忌。

祝枝山接口道,“会试例举行三场考试,不料入试两场刚毕,流言蜚语已满京城,盛传富家子徐经贿买试题。就在发榜前夕,给事中华昶大人弹劾程敏政大人鬻题。”

唐寅忽然插口问道,“华昶是你家甚么贵亲?”

祝枝山垂首道,“是母老虎家的娘舅。”

其实,当年,经过李东阳等的复核,程敏政选中的试卷中,却没有被指控为贿买到试题的徐经和唐寅之卷。明明是一场诬告。

唐寅道,“我与华昶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还是要纠缠,上报唐某有预作之文,而徐经富有“润酬谢屋考场之资”,始终哓哓不休?”

祝枝山抬头看看十五卫,又看看其余众人,道,“只因为,吴中那年有三人参试,你与徐经之外,另外一人就是岳府的公子,岳戴梓。”

岳戴梓如今乃是南京岳部武库司中的第一人,当年弊案又怎么会将他牵连上?

祝枝山叹道,“我那大舅哥,满腹经纶,兼学中外,精于各类机械制造,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个闷罐子,书写及表达能力都奇差。”

众人登时醒悟,帝以科考制度选拔天下人才,取录的名额毕竟有限,所谓娘亲舅大,科考竞争到了白热化时,华昶为了给外甥岳戴梓中举保驾护航,当然要将他那精于书写表达的两大竞争对手,先行拖入“弊案”的泥潭!

唐寅抬头时,眼带血丝,盯着十五卫,冷冷道,“你岳家待我真是恩重如山!”他此时说的当然是反话。

查战顿时哂然,他本想借叙同窗之谊时,顺便请唐寅为岳老爷做幅画,此事本应该手到擒来,谁成想,这两家的积怨竟然如此之深。

祝枝山走到唐寅面前,象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垂首道,“是我老祝,一直将直相瞒住,你责罚我吧。”

唐寅抚额叹道,“我落狱期间,父母双双气病而亡,还是你帮着办理的后事,事己至此,唐某又能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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