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会葬之后,赵雍的名气在中原大地响亮了起来。这个少年,用莫大的勇气,和雄辩的言辞,不但将五国大军隔离在长城之外,更是让五国使者灰溜溜的从邯郸离开。让人意识到,赵国的这一代国君,是一个不好欺负的角色。
而在这一次较量中,赵国的庞暖的名声也传播开了。特别是他以八岁冲龄,驳斥的魏将无地自容,更是名声大噪,小小年纪就让别人惊呼天才。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赵雍特赐乘舆,并且赏赐百镒黄金,并封他为少卿。只不过年级尚不能独自处理政务,是以这个少卿,只是一分荣耀。
即使如此,赵雍重视人才的名声,也经过庞暖的故事,传到了其他国家。各国有志之士,看到少君求贤若渴,都慕名来到邯郸,希望能够伸展胸中所学,一展才华。他们中的很多,为赵国的发展强大,做出了极其重要的贡献。
转眼之间,时间转到冬日,按照习俗,赵雍必须带领大臣们,在吉日举行蒸祭,这是赵国人民生活中的大事,也是赵国王室中的大事。
这一日,赵雍虽然尚未亲政,但是依然需要由他带领,率领着赵国诸位大臣们亲自到大北城外,迎接冬日到来。
由于这是他的第一次亮相,很多赵人都纷纷走出家门,亲自瞧一瞧,那个带领着赵人,对抗五国联军的少年君主到底长什么样子。
当赵雍在肥义的帮助下,完成了迎接太阳的礼仪之后,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穿越大北城,回到王城内的家庙之中举行祭祀。与此同时,一群穿着兽皮麻衣,头戴古怪宽大面具的演员,奏着清庙之歌,一人倡而三人叹,其余众人也没有跟着和的。
简直上,摆着玄尊玄酒,生鱼酒醴,先陈黍稷,再敬稻粱,最后还要献上大羹,也就是肉粥,以表示对祭祀之神的尊敬。
家庙外的广场之上,百人的傩戏表演已经开始了,由大巫带领的傩戏队伍,带领着演员们,表演着从上古就流传下来的传统舞蹈,一边跳,一边演唱着表达美好祝愿的祝歌: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
来自两千年之后的赵雍,显然对于这种群体性活动表示了非常大的兴趣。也或许是赵人都比较喜欢乐,所以在今天王城开放的日子里,很多赵人都跟随着跳傩舞的人群,跳了起来。
无论是去年如何,但是今天,是四时祭的最后一祭,所有人都祈祷,今天之后,风调雨顺。
整个祭祀活动,说是很短,其实来来回回的走下来,一天的时间也很紧凑。特别是表演傩戏的演员们,几乎是从祭祀礼仪开始之后,一直要到子时方能结束。而百姓们自然也乐得随着一起活动。所以到了晚上,整个傩戏表演移师到了大北城,在那里,人们继续欢快的跳着,闹着。
忽然,整个人群被一阵嘈杂的马蹄声打乱了节奏。
只见一个穿着红蓝相间甲胄的骑士,脸上留着汗水。胯下的马匹喘着粗气,肯定是已经跑了很久了。
然而即使这些,都无法让人们惊讶,让人惊讶的是,骑士的头盔上,插着三根长长的红色翎羽,而且骑士面对表演的人群,显然也没有停止的意思,而是穿过人群,急急的驶向南门,看样子,像是朝王城疾驰而去。随着他远去的,是那匹马的脖子上,系着的一个悠扬的铜铃,发出的急切的铜铃声。
红色的三根翎羽,马不停蹄的骑士,还有马匹身上的铜铃,就算是最不关心的政治的赵国百姓也清楚,这就是所谓的“红翎雁使”了。像这种红翎雁使,都是有紧急军情才会动用,而且一路之上,换马不换人,每到一处驿站,连饭都顾不上吃,直接在马上解决。
这个时候,前往了赵王城,肯定是军情紧急了。就是不知道,哪个地方又发生了战争,但是无论如何,都可以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战争又开始了。
目送着百姓的游行队伍离开赵王城,赵雍又去龙台后宫拜见了自己的母亲。这位王后自从肃候离世以来,日渐清瘦,可见伉俪情深。然而肃候一生,唯独此一妻子,而且唯独赵雍一个儿子。是以赵雍在认命之后,也常常来到后宫,开解于她。
“母亲今日可安好?”行了大礼,赵雍在赵后的下首坐定,看着这位慈祥的女人。
“还好,只不过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想必随着你君父离去的日子,也不远了。”赵后叹了一声,萧索的说道。
“母亲想多了。只要母亲大人多多安养身体,不要总是想着君父的事情,再有名医从旁调养,定能长寿万年。”扁鹊曾向赵雍辞行,说自己精擅妇科,对于国君毫无裨益,想离开赵国。赵雍怎么会同意,好说歹说,终于将这位后世的神医,现在的妇科圣手扁鹊大人留了下来,专门照顾赵后。
“扁鹊大人的医术,是毋庸置疑的。不过他一心想要行医天下,总是留在宫中,恐怕也是徒留其人,未留其心。”赵后无不担忧的说道,她非常清楚,这个时候的人才,都是有着极高心气的,如果他执意要走,你是留也留不住的。
“母后但且放心,一切都交给儿臣来做即可。”赵雍信誓旦旦的说道,其实他能劝扁鹊留下,自然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只不过不足为外人说而已。
看着赵雍自信满满的样子,赵后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其实她已经感觉到,赵雍自从自己的夫君死后,变的越来越沉稳,越来越谨慎,好像有很多秘密一样。
虽然之前,他就表现出了自己过于常人的智慧和早熟,然而这五个月来,他的变幻,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感觉到,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毕竟,赵雍是她唯一的儿子。知子莫若父,同样也莫若母,但是从赵肃侯驾崩之后,赵雍一直寸步未离王宫,因此不可能被人掉包。而且他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如果是掉包了,自己不可能看不出来。
归结起来,还是赵肃侯对于赵雍的打击太大,而赵国的国事也让这个年轻的王子,如此快速的成长起来了吧。她自我安慰道。
不过,按照赵雍的年龄,也该到了婚配的时节了,她看着赵雍的样子,缓缓说道,“少君虽然尚未亲政,但是婚礼之事,还是要早早定下来。先君和韩侯曾议定将韩氏之女许配于汝,这件事也不要守孝之后再去办理,还是要早早商议才好。”
“啊?”这是赵雍第二次听见别人说,自己是有婚约在身的消息了。虽然他不排斥早婚,但是他排斥政治联姻啊。
“我儿可是有什么异议?”赵后一脸茫然,不知道赵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我只是觉得吧,是不是太过早了点。何况,我还没有见过对方长什么样子呢?”
“哈哈哈,傻孩子,这种事情都是事先订下来的,但是具体女方是谁,双方要再做商定的。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父亲,在我嫁过来之前,双方都是未曾见过面的。”赵后被赵雍的这一阵理由说的有点好笑,在赵雍眼里非常必要的事情,在她的眼中,成为了笑话。
知道世风如此,赵雍也就不再辩驳,“那就还是让成叔父来办理吧,现在宗室的事情,他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赵成通过这次筹办赵肃侯的丧礼,在赵氏宗族中的威望立刻攀升,成为了宗室里的重要人物。而且他办事井井有条,让赵雍和其他大臣非常满意,因此操办自己的婚礼,他又想到了这个赵成。
“如此,甚善。”赵后点了点头,认可了赵雍的决定。
正当母子两人详谈甚欢的时候,一个宫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向赵后和赵雍分别致礼。
“怎么了?”这个时候,一般人是不会未经通报就闯进来,所以赵雍才有此一问。
“禀报少君,”宫人脸色紧张的对赵雍说道:“刚才正殿那边传来消息,平邑有警,需要您赶紧回大殿议事!”
“什么?真的假的?”这才清静了几天啊,又要打仗?
“您的宦中者喜手捧帛书,在殿外等候。”
“好的,通知喜,让他通传赵相、肥义师傅,还有吴广师傅,庞葱将军,到偏殿议事。”
“遵命。”那宫人匆匆退去,赵雍也转身对赵后请罪告退。刚才宫人所说,自己也已然知晓,也就没再挽留,让赵雍前去了。
“可要记得,多听师傅们的意见,万不可轻易做主。国家大事,还是要仰赖这些大臣们,这也是保证我儿在亲政之前,有一个良好的形象,一旦出了错,就有大人们背着就可以了。”
“知道了,母亲,我去了。”说着,他转身离开了大殿,前往前面的正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