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北城的城门开启的时候,总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因为赵国并不是传统的农业国家,对于商人也有更多优待,是以邯郸南来北往的商人要多于其他国家,更何况邯郸交通条件便利,是以商贾云集,往来如市
这就和秦国有根本的区别,商鞅变法之后,秦国推行重农抑商政策,大力推行农业,对于商业则多有压制,是以商人们对于赵国的热爱,还是要强于秦国的。特别是这里还有中原难得一见的草原特产,更是中原各族的最爱。
李拙和家将们随着队伍,慢慢的往城里挪去。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来邯郸,但是前几次要么是跟着兄长,要么是跟着父亲,这样独自一个人的行程,还真是第一次。他本性就十分的跳脱,又算是半个大孩子,对于新奇的东西总是充满了兴趣,是以虽然尚未进城,但是一颗心却早就进入了邯郸。
“少将军,我们还是赶紧找地方歇息吧,明日还要进王城拜见君上呢。”为了能够制服这匹小马驹,李衍专门安排自己的老管家陪同李拙南下,因为算起来,这位老管家可是李拙的父亲李山的部下,也就是李拙的父辈了,又是看着李氏兄弟长大的,是以对于李拙来说,也算是一把降魔杵。
“郭叔,切莫催我。”李拙一脸兴奋,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小商小贩,身边玲琅满目的摊货商品,嘴都合不拢了,这些东西在邯郸或许是平常,但是在代郡,可是非常稀有的,是以他左挑右捡,忙的不亦乐乎,“兄长交代,来邯郸,当去鄗城将军廉武的府上拜见,此时,也正好挑拣一些礼品。”
“少将军准备今天就去廉将军府上?”老管家将马匹交给身后的家将,自己也走到李拙身旁,看着他挑选东西。
“恩,今天去吧,今日若是不去,改日拜见了君上,恐怕就没有时间了。”李拙说着,将自己挑选的东西递给已经满脸乐开花的老板,微笑说道:“就这些了。”老板接过东西,忙不迭的给他过称交钱。本以为东西不多,价格不贵的李拙,着实被老板的报价吓了一跳,刚要争辩,还是老管家眼明心亮,赶紧交割了钱物,拉着李拙离开了摊位。
“郭叔,你拦着我干嘛,那个小贩绝对是奸商!”李拙说着,就要挣脱郭叔的拉扯,要和奸商理论一番。
“少将军息怒,这邯郸和代王城想比,所费不知几何,若以代王城的物价,考究邯郸的物价,就非常笨了。”郭叔说着,将李拙推上了马,细心的解释道。
“这倒是为何?”李拙显然不明白。
“将军您想。代王城所产,无非鸟兽野味,虎狼之皮,山形险恶,土地荒芜,耕种者甚少,是以其价格,若以当地来说,是不贵的。”
“邯郸呢?”
“邯郸则不同,这里是赵国都城,天下百货集聚于此,并由此行商于中原各国。然其中间的转运之苦,所费钱财,自然要折算在价格里。是以若一张狼皮在代王城出售价格为二十钱,到了邯郸,四十前都未必能够买到。”郭叔牵着他的马,对他慢慢解释道。
“原来如此。”李拙点点头,想了想说道:“难怪大兄常说,以粮食转运之所费,若十斗粟从都城起运,到了代王城,能有七升到了那里,就算是谢天谢地了。”李拙点头说道,继而蹙眉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在各地搭设粮仓,自我补充军粮储备,非要千辛万苦从都城调运粮食呢?”
郭叔听完,赶紧示意李拙噤声,看了看周围都是普通百姓,眼神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人群,然后转身小声对他说道“少将军此言可休要再提!这里是邯郸,可不能乱说话的。”
“为何?”李拙不知为何,提到粮食,郭叔反而有些害怕,这有什么忌讳不成?
他还是少年心性,完全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其实,每个郡县都有自己的粮仓,只不过仓储量是非常少的,勉强应急而已,其根本还是从都城往其他地区进行押运护送。这其中的龌蹉,倒不是因为赵雍的黑暗,而是很多国家都在实行的办法,一来,是防止将领有不轨之心,二来,就是这样做,至少能够保证都城死守到援军到来,便于反攻。
是以虽有转运之苦,却必须执行下去。李拙此次来邯郸,李衍多次说他可能留在邯郸任职,必须学会和他人打交道不落下口实。是以郭叔才让李拙小声点,防止隔墙有耳。
李拙似懂非懂,倒也不是那个人不知轻重之人,见郭叔言辞严肃,也就放下了心中的疑问。这种政治上的龌蹉心思,对于他来说还算是一个难题,是以他也不再想太多,又去一个商铺挑选了东西,向廉武家走去。没成想刚进巷子口,就看见一个年轻人,被四五个年轻人围着拳打脚踢起来。
年轻人显然不大,也就和李拙年级仿佛,但是衣衫褴褛,本人也是面黄肌瘦,再加上年岁尚轻,是以被几个人推搡来去,拳打脚踢,完全无法承受,只得护住自己要害,不让自己受到更严重的伤害,手掌却紧紧握住,不肯松开。几个人一边打,一边还骂骂咧咧,简直不堪入耳。
李拙少年心性,又好强任侠,见年轻人被人欺负,想也不想就纵马而去。他虽然年纪轻,但是马上功夫还算是非常了得的,面对胡人尚且不惧,何况是面对这几个混混。只见他纵马奔到几人面前,对着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几个人,一个纵身从马上跳下,直接踢向离他最近的一人,那人本就惊讶的看着李拙,是以李拙发飙,他也没有注意,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被李拙踢到了一边。
众混混见兄弟被打,回过神来,嚎叫着就要教训李拙。但是李拙何许人也,怎么能任由这些小喽啰伤害自己,是以一会一个直拳,一会一个肘击,顷刻间就将几人打的满地找牙,哭喊饶命。
李拙冷笑的看了几人一眼,赶紧将那个被打的年轻人扶起。年轻人显然伤的不轻,身上脸上都是瘀伤,青一块紫一块的。他脸色非常难看,嘴唇因为好久没有喝水,都有些裂口,他扶着李拙的手臂,虚弱的说道:“感谢壮士救命之恩。”
“你且勿要激动了。”李拙看着年轻人,确切的说,还不如自己大的孩子,关心的问道,“你可还能行走?若是不能,我可以帮你回去。”
“不敢劳烦壮士了。”他说着,将手掌摊开,李拙一看,竟然是半块粟饼,正在惊讶,只听他说道:“其实这样怪我,没有钱物购买,但是饥饿难捱,只得偷他们的食物。被他们追打,也是活该的。”
两人说话间,郭叔带领家将已经感到,听到年轻人的话,心中已经了然,他对年轻人说道:“既然如此,我看还是将财务给他们吧。”他看了一眼李拙,示意他不要犯浑。
李拙听年轻人说完,知道这次还真是冤枉这些人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家事主都没说什么,自己却先理亏了。但是他天生倔强,依然恨恨得说道:“虽如此,然而欠债不还,就拳打脚踢,为了生计不得已而为贼,就要被人唾弃,一点都不懂宽恕。”
众混混心听,心凉了半截,心想自己这次是遇到混世魔王了,讲理都讲不通,但是对方实力强大,还带着家将,自己明显处于下风,为了保命,不住的求李拙像放屁一样,将他们放了。李拙虽想拒绝,但是郭叔在旁边劝他息事宁人,不要太过声张,那个年轻人也是不住的劝他,将责任都归于自己头上,李拙没有办法,只得放他们走了。
“那个,粟饼之费用,改日定当送到府上。”年轻人望着几人离开的样子,神色难堪的说道。
他不提也好,一提完,几个人跑到更快了,唯恐李拙以此为借口再收拾自己,很快就消失在巷子口,将所有的尴尬都留给了李拙和年轻人。
“感谢将军救命之恩,他日所有差遣,定当全力以赴。”说着,他深深朝李拙鞠了个躬。
“别别别,我只不过适逢其会而已,莫要放在心上。”李拙不好意思的拒绝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贴身荷包里,掏出几枚钱币,交予年轻人到,“这里有几枚钱币,你可以先用着,若是不够,可去城中驿馆找我,我定当帮助与你。”
年轻人按着李拙的钱币,久久不言,然后猛地攥住手掌,将钱币牢牢握在手中,对李拙说道,“大恩大德,永世不忘。改日若能踏足赵国,定当十倍报答今日之恩。”
“这就没必要了。”李拙说着,纵身上了战马,对马下的年轻人说道,“相逢即是有缘,若再相见,定当会宴相邀。我有事,先走一步。”说着,对他拱拱手,催马前行。
年轻人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事情,他朝着李拙离开的背影,大声喊道:“吾乃苏秦,将军且记住了。”
然而,回答他的,只不过是哒哒的马蹄声,和漫天的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