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的大殿上,文姬穿着单衣,看着眉头紧皱紧张思索的赵雍,努力回忆着那个晚上,发生在中山国都城灵寿王城中的一幕。
“日前,相邦曾言,若是齐国逼迫越急,则我中山可答应赵国,割让房子一地予赵国,求得燕赵两国的承认。然而今日,张登归来之后,游说相邦,其又来诉说承认割地之事。以此看来,即使称王事了,房子是丢定了。”由于距离太远,文姬看不清说话人的样子,但是隐约应该是个年轻人,说话间丝毫掩饰不住一股鄙视的语气。
“唔。”一个老者,语气孱弱的应了句,然后说道:“那么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君父,虽然我中山欲称王,然而若是以割地之事称之,那么自此以后,我中山断然会成为各国之笑柄,如此称王之举,有何意义?”
“唔。”老者又应道。
“是以,孩儿有一计,或许可以收两全其美之效果。”
“说说看。”
“首先,让张登再次入齐,说以燕赵将支持中山称王。齐国大怒之下,未必不会告诉张登,将举全国之力攻中山。此时,张登可以陈说厉害,说明燕赵可能会趁齐国进攻的时候,偷袭齐国。”
“如此,齐国岂不是更不会认同我等称王之事了?”
少年微微一笑,继续说到:“君父且勿着急,此为第一步也。第二,张登可以表明我国之态度,即如果齐国承认中山称王之事,中山愿意与燕赵绝交,并以后一力听从齐国之言。”
“齐国似乎没有理由听从?毕竟他们重兵压境,随时可以攻打我国。”老人虽然孱弱,但是处处透露着精明。
“不然,君父。齐国虽然是大邦,但是无欲无求,用兵谨慎多疑。否则,也不会高唐沦于赵国手中数年,都不曾派兵谋夺。此次我国称王,齐威王也只不过派出重兵囤积于边境,不敢或动。可见齐国对于攻打之事,也在两可之间,如果有第三个选择,他们不介意走这条路。”少年顿了顿,继续说道,“何况,齐国现在只不过是骑虎难下而已,他们率先挑起了冲突,若是草草收场,岂不是堕了自己的名声?”
老人沉默不语,少顷说到:“继续说。”
少年见老人没有反对,有些高兴,遂继续说到:“若是齐国应允,张登可以转到燕国和赵国,将一切事情都推到齐国身上,就说齐国欲要挟中山会盟,若是燕赵不承认中山称王之事,则中山必定倒向齐国。到了这个时候,恐怕燕赵两国,想不承认中山的地位,都不可能了。”
冷寂,整个大殿都失去了声音,甚至连烛火的声音都听不清了。文姬甚至能够感受到,下边的两位,每一个决定,可能都会给这纷扰的乱世,再续上一杯混乱。
“若是如此,恐怕中山则彻底失去了齐国这个盟友了?”老人洞见秋毫,虽然年龄大,但是思维却丝毫不乱。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君父,要知道,齐国人对于邻居一直以来都是非常敌视的,特别是宋国,一直以来都不断向齐国制造麻烦。不过这样也好,有宋国在后面帮助我们掣肘齐国,我们就算是称王,齐国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齐国再厉害,敢同时面对燕、赵、宋和中山的同时进攻吗?更不用说,南方的楚国也未必是一个有耐心的邻居。”
可能是年龄大的问题,老人的脑子毕竟没有年轻人转的这么快,是以每次听完这么大一段话,总要思索半天。其实不只是他,让谁下决心去和一个大国作对,都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何况是个老人呢?
“虽然如此,房子还在赵国手里,我们依然得到的只是一个空衔而已,其结果,和相邦所言,似乎没什么区别。”
“非也,这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年轻人说道,“第二步,就是唆使燕国进攻赵国的代郡,而我们趁机南下,效仿赵国进行突然袭击,攻打房子。”年轻人说完,微微一笑,“如果燕国人争气的话,搞不好我们代地会沦入到燕国手里。而中山南部的房子,甚至鄗城、伯人,都会沦入到我们中山手中,到时候,赵国北边没有了军马供给,邯郸没有了屏障,再加上旁边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秦国,嘿嘿,赵国覆灭之日,就不远了。”
文姬听闻,心脏猛然一停。好一个颠倒黑白,借刀杀人之计。这个年轻人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心智之深沉,真不是常人能比。能在纷乱的形式中,发现其中的关键点,并加以利用,这种算计,也算是远超众人了。不过如此以来,赵国就危险了。
这个时候,只听老人说道:“谋划不错,唯一可虑者,乃是燕国之军力,是否能够抵抗住赵国的兵锋。”老人轻蔑的说道:“燕国素来远离中原,民风质朴,国力连自保都有些困难,除非燕王心气太高,否则恐怕难以说服他们出兵进攻赵国。”
“这一点,君父就不用担心了。燕国但凡能够拖住赵国的进攻就好,至于他和赵国斗成什么样子,你我无需担心。只要两家能够打起来,中山就能趁机收复房子。君父,这样的好事,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老人略一思索,继续说道:“如此一来,则就得罪了两个大国,恐怕殊为不智啊。”
“君父为何如此灭了自己的志气?我中山之英武,乃是魏国且无法灭我血统,以至灭国之后,山中盘桓,再度兴起。是以我中山之退路,不在这平原之地,而是在太行山中。只要有山地存在,就有我中山之退路。此乃我中山最后之绝地也。”
文姬看着两人,不自觉的点点头。不得不说,年轻人的说法也算是正确的。当年,魏国大军覆灭中山,若不是没能消灭中山的血统,也不至于后来被中山复国成功。其实这样的事情,可一而不可二,当你的底线别别人知晓的时候,你就无路可逃了。
“如此,倒也并非不可。”漫长的等待,老人终于说话了。“如此一来,恐怕还要让张登跑着一趟,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
“君父且不用担心。以我看来,这样同样是收复房子,张登未必不会答应。而且。除此之外,中山称王的局势已经敲定,如此双赢之局,岂不妙哉?”
久久之后,老人为不可觉的说了一句,“如此,就照办吧。”
“是”年轻人说着,就要离开。
“切莫要伤了相邦之心,和乐池他们保持点距离。”老人看着年轻人的背影说道。
“君父我?”年轻人赶紧转身,伏地请罪。
老人微微一叹,“乐池等人虽然早就归化中山很久,但是他和相邦不同。相邦来自他国,权利亦是我等所给予,说句不客气的话,只要想解除他的权利,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收回权柄。”顿了顿,他继续说道:“然而乐池等人,乃是先魏国之大家,乐羊的后人。乐羊本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为了灭我国统,连儿子都忍心吃掉,其族人,未必不像其一样善于蛰伏,以待来时。你可以借助他的智慧,但是切莫着了他的迷惑。”
文姬一听,敢情刚才那种分析,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功劳,而是中山国的上卿乐池的功劳。她来到灵寿之后,也曾听闻,上卿乐池为人友善,从不与人计较。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出门,几乎看不到他的影子。没想到,这还是个深藏不漏之人。
“于是,妾身也没再耽搁,第二天就离开灵寿。怕人多暴漏目标,只带着贴身三个小厮,从灵寿化妆来到邯郸。本想着光明正大的来找你,但是又恐遭有心人窥测,是以半夜潜入,没想到差点死在这里。”
赵雍看着她娇嗔的样子,心里蓦然涌起一阵感动。如果一个女人,愿意为你去做太多事情,哪怕这件事情是为了某种利益,她也愿意搭上性命,这本身就是一种执着。
一个女人若对男人有了情意,根本就不必有什么理由,而且,女人们的理由,男人根本永远也不会明白的,甚至,连她们自己都未必明白。
赵雍忍不住宠溺的用手婆娑着文姬如玉的脸庞,微微一笑,“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休息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孤吧。”
文姬微微一愣,瞬间整颗心都融化在了赵雍的宠溺中。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与众不同,或许她不会明白,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自己的男人是懦夫,更没有女人愿意自己的男人在面对困难和危险的时候畏惧逃避。赵雍越是表现的无所畏惧,对于她的杀伤力就越大。
赵雍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他转身准备离开寝殿。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后面像是有一条美女蛇一样,双手顺着他的后背,缠绕在他的腰间,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背上有两团柔软的所在,而那条美女蛇,带着甜美的清香,在他耳边说道:“留步。”
“你确定?”
美女蛇没有应答,但是下一秒,赵雍感觉到,一条柔软无骨的滑腻,在他的耳朵上来回游走,不停的亲吻着他的耳垂。“我确定。”
赵雍愣神,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些松散,而那个罪魁祸首,是一双芊芊玉手。
团扇闭日,芳帐垂云。弦调凤曲,锦织鸳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