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林锡明撑伞站在后头。
“看着没什么问题,点火看看。”酒德麻衣直起身,她用胳膊抹了抹汗。
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进展,但样子该做还是得做。正常来说得先上一遍清洗剂,然后酒德麻衣和他才会知道发动机还有别的毛病。
下午一点半,他们开始和上个轮回一样检查车子。
“你在外面看看情况。”林锡明把伞交给酒德麻衣。
他坐进了驾驶位,把钥匙插上插槽。他抬头,看见前窗外的酒德麻衣朝他比手势。
林锡明拧动钥匙,火焰被点燃,引擎咆哮发动机开始运转。这次比上次轮回里发动时声音要清爽不少,林锡明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还好不是什么大问题。”酒德麻衣又朝他比手势,“晚饭之前我们就可以出发。”
林锡明木然地拧钥匙熄火。
车被修好了。
与其说被修好,倒不如说除了积碳压根就没什么别的毛病。
酒德麻衣缓步靠近驾驶位这侧的车门,林锡明打开车窗。
“就这样?已经能走了?”他还有点不太相信。
“就这样,已经能走了。”酒德麻衣对林锡明的反应不太理解,“当时判断发动机积碳的是你吧?能快点解决不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林锡明茫然地点头。
说实话,他自己都没太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个轮回里坏掉的发动机到这个轮回里就被自动修好了?
难道这个轮回里有一位神奇的田螺姑娘趁他们都不在的时候拿着扳手打开引擎盖辛勤工作?
这就有点太扯淡了吧。
但林锡明转念一想,如果现在就赶紧从这个危机四伏的破地方逃走,那他是不是也就不用再提防这些看不见的威胁了?
“那不如马上出发,我们尽快把那只实验体解决。”他抬头寻求酒德麻衣的意见,“欧洲那边现在情况不太乐观吧?你的雇主估计没多久之后就会把我们调过去。”
酒德麻衣抱胸思索了几秒钟,随后才点点头,“也可以,我去和老太太打个招呼。”
“好。”打招呼用不了多久,林锡明没有太放在心上。
酒德麻衣把工具箱放回后备箱撑着伞往巷子里去了,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车里只剩下林锡明一个人,他撑着下巴拨弄电子表上的小按钮,上学的时候他就特别喜欢玩表上的计时功能。
没开雨刮器,前窗迷蒙,整辆车就像一个被困在水箱中的小盒,滂沱大雨将他包围。
“滴滴、滴滴、滴滴”电子表的闹钟响了。
这是林锡明刚刚随便设置来解闷的闹钟,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四十六。有什么东西和上个轮回没对齐,林锡明似乎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元素。
是时间,最要命的时间。
上个轮回他在寻找清洗剂上浪费了三个小时,以至于下午四点多酒德麻衣才开始正式对发动机进行调试。
而这次他们将这个时间提前到了下午两点以前。
两个小时包含的变数太多了,林锡明不可能预测到这期间会发生什么。
身后传来微弱的气息,林锡明感觉自己全身毛孔都瞬间发凉。
“树洞先生,是我。”声音轻柔且熟悉。
林锡明转过头看,那个自称陈衍的青年正微笑着端坐在后座。
“为什么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林锡明没心情跟他嘻嘻哈哈。
“我想树洞先生也应该猜到这不是我的本体了吧。”青年对林锡明的强烈戒心毫不在意,他的语气依旧悠然,“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我对你和你的同伴完全没有敌意。”
“那你想做什么?”林锡明已经悄悄将手摸在了门把手上,以防青年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举动,“这次演都不演直接找到我头上,不会是还想再玩一次角色扮演吧?”
“我觉得你对我的误会有点大。”青年笑声爽朗。
林锡明不回应,他紧紧盯着青年不放。
“我这次来是为了提醒你一件事。”青年压低声音,他脸上的笑容也收敛,“家族和他们的谈判破裂了。”
家族,他们,谈判,破裂?
什么意思?
“他们的下个目标是你......”青年的表情逐渐狰狞,“快走......时间不多了......”
林锡明看着那具瘫软的人体缓缓地趴倒在他面前,鲜血从嘴角眼眶里喷涌,面孔皮骨消融。
腥臭味弥漫在整个车厢里,青年此刻宛如一具活尸。
“我的本体......被杀了......”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低声说。
活尸彻底失去了形体和轮廓,连通着那些血液和刺鼻气味一同消失,林锡明亲眼看着那些东西从视野里蒸发得一点也不剩。
裤兜里破碎声清脆。
林锡明伸手去摸,青年之前送给他的玻璃珠已经四分五裂。
虽然不知道青年的言灵到底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已经被什么人给干掉了。他特地来提醒林锡明,是因为那个杀死他的人也会来杀死林锡明。
局势已然明朗,整张木板上只缺了最后一块拼图。
酒德麻衣从巷子里出来了,林锡明从开着的窗户看到她正一步步走回来。
引擎忽然咆哮起来,明明钥匙已经被拔下来了,可是发动机却自行点上了火。
没有偷偷修车的田螺姑娘,因为这辆车本来就没有问题。
在这被提前的两个小时里,有人破坏了发动机。
而破坏的方式,已经展现在他的眼前。
林锡明彻底明白这片破地方正在发生什么了,他现在要揪出最后这块拼图里藏着的家伙。
轮胎在发动机的驱使下高速打转,橡胶在积水路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悲鸣。
这台钢铁构成的巨型机器在火与油的推动之中急速倒退,方向盘完全失控,疯狂地往左转直到打满。
车尾的方向正对着迎面走来的酒德麻衣。
她毫无戒备,就算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也没法再躲开了。和上次一样,死亡如箭一样飞梭直指向她。
不同的是,这次多了另一项变数。
林锡明踩着椅背撞碎了后窗,后备箱盖骤然被捏成废铁。寒光在那一瞬从车尾乍现,白雾弥散,长刀震鸣着出鞘。
苍茫的雨幕在冰色之中被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