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报复,从早到晚。族中有力者,以宗族名义,夺走去世族人的田产,可谓釜底抽薪!也已不止一次发生。可夺走为保护边疆、家园战死者的遗产,就太令人齿冷心寒。
原本,刘鹏家3三口之家,又要供刘鹏读书,日子本就艰苦。治田20大亩,往高的算亩产5石,得粟一百石,除掉十一税十石,剩余八十五石。加些菜、草节省着吃,平均一人月吃一石半,三人一年吃粟五十四石,余有二十九石。
每石五十钱,可换一千四百五十,除去赶集、尝食新收的五谷、水果、偶尔打下牙祭,以及春秋的祭祀,用去三百钱,还剩一千一百五十钱。穿衣,每人三百钱,三人全年用钱九百,只剩下二百五十钱。
口赋、算赋,成年男女算赋二人,二百四十钱,其妹未成年口赋二十钱。还差10钱!
这还不算不幸有疾病,以及遇到灾害,或田地休耕减产!
如今,刘鹏在作战中死去,家无男丁,母亲和妹妹若只留10亩田,刚刚够口粮,赋税都不够,日子必定继续衰败下去。
刘鹏母亲伏在棺材上红着眼睛哭:“子玉兄弟,玄德侄儿,我好命苦啊。他爹早死了,我辛辛苦苦把鹏儿养大了,眼看这两年日子稍微宽裕了,却被里正派去服役打仗。里正刘德广好狠的心,留10亩田,我母女两个,如何耕种得动?
若是租给佃户,怕是口粮都不够!鹏儿,你怎么去啦,一句话都没留下。老天,让我们孤女寡母,怎么活啊?”
刘鹏妹子不足十岁,扎着两个辫子,穿着发白的补丁衣服,一边哭,一边拉着刘朗的衣袖:“朗哥哥,帮帮我们,帮帮我们。”
刘朗:“把地契藏好,千万不要给刘德广翻到!”
刘鹏母亲“就怕是他们逼迫。”
刘朗:“婶子,你可到娘家暂避几天”,
刘鹏母亲哭道:“我老家昌益县,那几年渤海海侵,暴雨洪灾,浪高数米,淹没杀人,母、弟都死了,只和老父流落到此,遇到你叔心善,娶了我并给老父养老送终。稍远些的亲戚,都走散,不知在何处,哪里去找?”
刘朗没想提起叔母伤心事,咬咬牙:“我家也行。”
刘鹏母亲:“那敢情好,可两个妇道人家,就怕村民说闲话。哎,要有你这样的儿子就好啦!”
刘子玉:“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得想个稳妥法子。”
很多时代,乡村里,家中没有成年男丁,是很可怕的事。
刘玄德记得,小时候,母亲也是藏起地契,坚决不给。就有乡间轻侠、流氓无赖,先是翻墙入户,持刀剑威胁他们母子。甚至有大胆的,看上了母亲的姿色,意图调戏、强奸,侥幸王伯、刘元起赶到,才没得逞。
可刘玄德家单门独户,贼人夜里来,乡党、亲戚、老师难道能次次护卫?多少次,漆黑的风雨之夜,母亲瑟瑟发抖地搂着自己,门外传来令人恐惧地砸门声,叫骂声,和令人脸红的污言秽语。
那一次,母亲实在顶不住啦,带着自己,说是到集市买点东西,偷偷跑娘家去搬救兵。舅舅说没问题,带人来威胁了刘子敬一番。可过不了多久,轻侠、流氓去而复来。
母亲是大家闺秀,当时他也小,母子两人,无力耕地60亩,出租40亩,初时还有人租用,母亲也看着黄灿灿、沉甸甸的粟穗,嘻嘻哈哈笑着。可又一夜,轻侠围于门外。第二日早发现,10亩田被别人割了。轻侠们还丢下狠话,第二天还割!割不完的全踩到田里!哪个还敢租用地?
告官,刘子敬就是官,上哪里告去?只有王伯勤勤恳恳,租地、帮忙,被打了不知多少次,原本精壮的汉子,从此变得畏畏缩缩。
再去求娘家时,外公非要把母亲改嫁,母亲哭着硬气不从,回来只好在族老、乡亲见证下,把30亩田给了族中,被刘子敬得了20多亩。这之后,轻侠才消停了。
从那以后,刘玄德就不甚爱读书,他恨游侠,也立志要做游侠,保护母亲、保护田产,跟着王伯练起武艺。好不容易度过几年艰难的幼童期,直到十三岁开始,终于发现里中少年、小儿,一个也打不过自己,更是寻机揍了刘德广几次!
结果,就被逼迫着签订了典母协议,好容易解决,又被弄去边疆跟鲜卑人打仗。好在刘玄德有武艺、命硬,不仅挣扎着活了下来,还立下功勋,可怜只会点庄稼把式的刘鹏,就没这好运啦,身死家贫,香火断绝,孤母幼妹被欺负,田产财富被觊觎。
刘鹏母、妹的处境,引起了刘玄德的共鸣和同情:“叔母,鹏哥生前和德明关系这么好,你觉得德明如何?”
刘鹏母亲脸一红,这鬼机灵不会让我改嫁给刘朗吧,虽算不得俊朗,但人高马大,满身都是力气,经常帮我家干活,心善人好,还读过几年书,简单识几个字,做夫婿当然不错。可,可她比他大十好几岁,今年快四十啦,年老色衰,而他正年轻力壮,这怎么可以?抿着嘴,脸色微红:“德明好是好,可这年龄。”
刘玄德:“年龄正好!鹏哥与德明同岁,若是到你们家来,入族谱都不用改排序。”
刘鹏母亲:“入什么族谱?这种事也入族谱么?”
刘玄德:“入继叔叔之后,当然可入族谱,刘德广就没理由把田收回去啦!”
刘鹏母亲这才晓得不是让刘朗当老公,而是当儿子,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脸上带着春意,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可惜,但又有着盼望:“这,德明父母能同意么?”
刘朗偷偷看了叔母一眼,也涨红了脸:“我怕。。。怕人家说闲话,也怕父母不同意!”
刘子玉在桌上猛的一拍:“过继好!釜底抽薪,断其念想!只要你两同意,我去找做德明父亲的工作,玄德让你娘给劝劝他母亲。至于族里,可就要多加打点。”
刘鹏母亲低下头去,搂着女儿更紧了:“子玉兄弟都说可行,那我没意见。”半响没听见刘朗德回话,抬起头期盼地看他。
刘朗见叔母看向自己的眼神,水晶晶、柔柔的,幽幽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