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冀州大地满目疮痍,庄稼稀疏,官道上秋风萧瑟,马铃寂寥
“兴数万之众,出兵千里,凡百姓之费,公家之奉,军饷粮草,马匹胶漆,日费千金。而卢植造做围堰于广宗,作壁上观,以待天诛张梁数万之众。。。”
一封圣旨,一名宦官,一队虎贲,一辆囚车载着卢植,自广宗南下。
四万大军,在他丢官去职之时,相送的,不过几百人。
相送十里复十里
卢植转过头,须发花白发,竟似老了十岁:“都回去吧,为师有功而无过,你等不必担心,也不用陪同南下。”
语气苍凉
公孙瓒:“师傅所言极是,只是路上不宁,弟子可为师傅抵挡盗贼。”
卢植:“也罢,一路相伴也不寂寞。”
卢养、卢正是长子,刘德然是女婿自然一路护送。邴原本就为卢植征辟,卢植去职,他也相当于下课,这选择跟随,他学问精深,交游广阔,善于放低自身位置与人相处善下人,去京师能够帮忙打点。
刘备拿出二十金并数千铜钱:“这些钱供路上花销,到雒阳多半要走些门路,不够的德然到我账上取。”天上人间酒楼和马驴贸易都能持续产生利润,供应后续花销不成问题。
刘备欲言又止。
卢植看出顾虑:“玄德不必相随,当时你劝贿赂左丰,为师拒绝之时,早已想到今天的下场。
放心,断不会有事。诸位大臣不过是眼红功劳,皇帝向来对能斗的鹰犬颇看中,都不会要为师姓性命。
倒是这边的部众、同僚,需玄德仔细照顾。董卓这人不讲规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誓不罢休,你们都要小心些。”
卢植看得通透,其实就算刘备送上千金,朝中诸公、诸宦官也多半不会让他继续干下去。
就是袁隗、杨彪也有顾虑,无他,卢植学为海内古文经学泰斗大儒,治政则担任尚书十年,出则牧守两郡,教则有刘备、公孙瓒、郦炎等,为将帅要是立下平定黄巾之首功
待卢植、公孙瓒离开,留下的之人皆心事满满。
关羽、赵浮都说:“失去了卢中郎将,我们日后日子怕是苦了。”
荀攸:“搞不好填沟壑、打头阵让我们上,计算功劳却会被董卓窃取。”
刘备对关羽之前的离开也难满意,只是毕竟是关羽投靠的是卢植,是同派系之人,算不得失节:“离开的人全了名士气节,留下的人护了国家大局,去留肝胆两昆仑,无所谓对错!
我在这里保证,只要有我在一日,就是拼了丢掉官职,也给大家昭昭天日。”
牵招:“董卓升帐了,还真迫不及待啊!”
。。。
董卓鼓着铜铃一般大眼:“卢植的下场诸位都看到了,国家日费千金,要求我一个月内既破广宗,得张梁之首级,诸位有何看法,可速说来。”
沉默,长久的沉默。
董卓:“咦,刘都尉你素来多计,可先发言。”
荀攸见董卓身旁的李儒露出不经意的冷笑,知道其中有诈6,急忙拉了拉刘备。
刘备:“我昏迷近两月,不清楚情况。”
董卓:“不说是吧,好,明日攻城,你做先锋。”
摆明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刘备:“我身体虚弱,属下血战数月,伤亡惨重,何况我部多骑兵攻城非专长,攻城器械不齐备,城内外形势亦不知道,董中郎将逼我急攻是想逼我送死,还是想逼迫数千幽冀州子弟送死?”
“放肆!”董卓:“本中郎将持节都督河北诸军事,你敢不从?来人,拖下去斩了!”
当即有几名全身铠甲,腰玄利刃的飞熊军士拉着绳索上来动手。
“我看谁敢!”身后典韦、关羽一人踢翻了一个,宝剑一出,“以为我等之兵不利乎?”
“董中郎将且慢!未战而先杀二千石,怕不能服众!”巨鹿太守郭典。
宗员:“刘都尉只是说明天攻城不行,没有说过几天不行,董中郎将何不宽限几天?”
清河相刘虞对刘备说:“都是同僚以和为贵,兵器都收起来罢。”又对董卓说等,“还请董中郎将从长计议。”
其余众将亦一起劝告,倒不是跟刘备关系多好,而是担心董卓要是成功拿一名两千石立威,之后轮到自己头上怎么办。
董卓:“一天不行,那我给你三天,三天若还准备不好,必军法处置!”
刘备:“非也,何须费力攻打,我有一计胜过数万雄兵。”
董卓:“何计?”
刘备:“筑高原有围堰,挖掘水渠以清水灌之。”
董卓:“妇人之见,围堰岂数日能成?圣旨都说了如今日费千金,皇帝陛下急切得很,本将为陛下之臣自然也忧心如焚,怎敢懈怠!各将皆回去好生准备,三日之后一齐攻城!刘备打头阵!若有懈怠军法处置!”
。。。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当天夜里宗员、郭典、杨璇等既找上刘备诉苦:“先前我等尚且不觉卢中郎将宽厚,如今来了董中郎将,是要用我们的血来染红他的功勋啊!
张梁部众数万,皆精锐、狂热,前面又劫掠了安平国、清河国的武库、粮库。之前卢中郎将围攻月余不能下,如今我等蚁附攻城又岂能轻易攻下?”
几人说来说去,都很欣赏刘备之能力,同情刘备之遭遇,要是刘备带头反对董卓,大家一定支持云云。
刘备自然是大骂董卓一顿,然后对几人的支持感激泣零,又请吃饭喝酒。
宗员、郭典、杨璇等表示酒就不喝了军中不宜饮酒,又闲谈了一会儿纷纷找理由离开了。
荀攸从屏风后面走出:“这几个老贼要兄长挑头闹事,自己在后面坐享其成。”
刘备:“走,我们巡营。”
月朗星稀,
两人沉默地又转了几圈,荀攸越发诧异刘备的沉默:“为了士卒少损伤,兄长莫非真要与董卓真刀真枪的干,他可是持节大将!会毁掉前途的!”
刘备不答
不知何处响起长笛声,技巧虽不高明,其音哀怨而悲伤。刘备循着声音找到一处营寨,只见其中哭声凄凄惨惨。
“将军!”
士卒们急忙把笛子收起来,几把抹了眼泪,畏畏缩缩看着刘备,夜间无理大呼、唱歌、吹乐属禁止,违者可斩。
“拿来!”刘备用袖子擦了擦笛子上口水,吹奏起来,其声如怨如泣,如泣如诉,一会如在家等待夫君的妻子,一会如期盼儿子的父母,翘首以待的稚童。
士卒闻之泪下,久久哭不决。
哭声渐渐止,刘备将笛子扔回去,一把拔出宝剑。
“将军,饶了我等”士卒们急忙跪下。
“他们罪过虽大,其情可悯,不至死啊。”荀攸亦急忙求情。
“过来!”刘备令亲卫拉过什长,一刀挥下。
那什长闭目等死,只觉得一凉,却发鬓落地,半响从惊恐中恢复过来:“我没死?谢将军饶命之恩!”
“干瞪眼干嘛,不知道军中夜间不许喧哗?都把发鬓割了!”
刘备一刀割下自己胡须:“我亦犯错,以须代首,你等以发代首!”
一什士卒都跪下来哭泣道:“谢将军不杀之恩!”
。。。
刘备:“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忍蚁附攻城,用士卒之命去填前途吧。我付出的只是胡须,可他们要付出的是生命!”
荀攸漠然半响,说:“可董卓那边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