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欢带顾平去了私熟……
龙沆书院。
白云镇地方不大,就两个书院,龙沆书院算一个,还有一个圣贤书院,龙沆书院比圣贤书院学费相对便宜一点。
顾欢现在一穷二白,能省则省。
俩人走到龙沆书院门口。
顾欢靠在一株梧桐树下休息,拿袖子轻轻擦拭额角的薄汗。
她抬头打量书院。
环境极为清雅怡人,风吹过树叶发出的轻微声响,细细碎碎的抚慰着心中的躁动。
书院内内花木茂盛,园林假山秀丽端方,动辄小桥流水花树成林,美则美矣,但这般景色看久了,未免觉得枯燥,这片桐林竹枝,入目的清幽绿意,便有一分别样的雅意深致。
果然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妹妹!我真的要可以念书科举了。”顾平心情难掩激动,有那么一点点兴奋。
顾欢轻轻的“嗯”了一声,忽然隐约看见似有人朝这边走来。
她定睛一瞧,却是一名儒雅俊美的青年男子,峨冠博带,行走之间宽袍广袖款摆飘动,颇有古时风雅名士之姿,十九岁的模样。
顾欢一猜测他就是私熟的老师。
顾欢拉着顾平脚步匆忙的走向男子,推开虚掩的朱漆门,便那么直接的走了进去。
“先生!”
青年男子一顿,转头看过去,那人神情散淡,只道:“你们要做什么,什么事?”
顾欢开口道,“我哥哥想在龙沆书院念书,请问先生能带我们办入学的事宜吗?”
“你们去找院长吧。”
容恒见两人身着洗的发白的粗布衣服,也没瞧不起,也没用别样的眼神看他们,虽然眉头微蹙却没开口撵人。
淡淡的交代几句,他便要转身离去,顾欢却大步赶上来拦在他面前,恳切道:“先生留步,难道龙沆书院的先生都是这么像你不近人情,也不怕将来会错过一个才华难得的人,先生,忍心看明珠蒙尘便罢了,既然如此,这书院我们不上也罢,大哥,我们回去吧。”
“等等,你说为什么要帮你,我们素不相识,我虽然是书院先生,但我也没有义务,我自己的事都一团乱如麻,可谁又能帮我?”
“乱如麻?我猜先生是在愁自己的仕途。”
容桓听闻笑了,倒觉得这丫头不简单。
“你说说…”
“第一看你行为举止不凡,心中必有抱负,第二你年纪轻轻的,本该去比白云镇更好的地方或者直接去京都,可你没有,而是在小小的龙沆书院教书,第三,你心神不宁,面带愁绪,所以我猜测你,仕途不顺。”
“有趣,姑娘虽未读过书,可这番见解却是比得上许多女子。”容恒微微眯起眼,觉得颇为有趣,也不说她猜的对不对。
“书院我们不熟,也不知道院长在那里,你就帮我们带带路,可否?”
顾欢在说出话来时,早已准备好承接他的拒绝,可是等了片刻,却见他十分随意的笑了笑。
他神色原本柔和散淡,但是这一笑之下,却显出微微的低柔宛转,这话他没想过会从一个农家出身的人身上听到。
容桓停步,敛眸:“跟我来吧。”
“多谢先生!”
“容恒。”
“什么?”顾欢听闻一愣,盯着他。
容恒浅浅笑着,“我叫容桓!姑娘和这位公子呢?”
“先生叫我顾平就好。”顾平爽快回应。
顾欢忍不住脸上发热,虽然她对容桓初印象现在多少有点好感,但也有些戒备,但是被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的美少年用真诚的眼睛看着,笑吟吟的说对她说他的名字,顾欢还是不能免俗的心跳快了几拍。
容恒和赫连舟差不多的年纪,可在对别人上,性格言行举止上就不是赫连舟那个阴郁的小混蛋能比的。
赫连舟要是稍微有一点容恒的温润,顾欢也不至于每次面对他,都如临大敌,怕行错一步,说错一句话,赫连舟就从地上起来把她杀了,就地活埋……
“顾欢。”
顾欢性格果决坚定,片刻后微受影响的心情已经平复。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欢总觉得,容恒的目光,似是有意无意的扫过她。
直到找到了院长,那道目光才消失。
有容恒这个书院先生在,顾欢马上办好顾平的全部东西,只不过顾平光是束脩,只是半年交了就六两银子。
来的路上,顾平已经跟她说,那头鹿一整头卖了八两银子,现在抽去一年三两银子束脩,就只剩下二两,顾欢有些心痛。
顾平看着容恒手上的入学信,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脑海一片空白,他深吸一口气。
他梦想了那么久的,自由和前程,两样东西,同时呈在了他面前,以后他也可以和顾山一样,科举考试。
但他保证,一定会比顾山还要好。
“大哥!还不接着?”
顾平抬头看着妹妹,伴随着醒悟一起来的是欣喜若狂,顾平狭长的眼睛里闪过热烈的神采,他伸出双手接过信。
容恒开口,“明日便可入学,顾平!你为何不早点入学?”
“还能因为什么?没钱。”顾欢斩钉截铁说道。
“那你更要念出一片好前程来。”容恒盯着顾欢。
顾平一听他的话,脸上压抑不住热烈的狂喜之色,他坚定重重点头,“不管是我自己还是为了家人,我会的,今日麻烦先生了。”
容恒一笑,转头向顾欢递过一张帕子。
顾欢一愣,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刚从火里救赫连舟忘了擦洗身上,在别人眼里她此刻是灰头土脸的。
自己身上还是一片狼狈,她只得先整理自己的衣服。
顾欢不收。
容恒也不动,就那么笑吟吟的手执帕子,维持着递给她的姿态,脸上悠然微笑。
顾欢沉默半晌,才慢慢接过,“谢谢!你留步,我们回去了,我大哥明天会来书院。”
“顾欢!”
顾欢和顾平朝屋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容桓好像听见屋外隐隐约约模模糊糊顾欢的传来一句话,好像有,但又好像是他恍惚间产生的错觉,那声音是那么的渺茫,好似自亘古洪荒始便存在的沧然:
“先生!放宽心,有些事情强求不来,有些事不强求该来时总会来。天地为炉,世间万物冥冥众生,谁不是在苦苦煎熬,有些人光是艰难的活着就很难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先生一样,每日操心着自己的仕途,先生相比与其他人……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他的嘴角牵着柔和散淡的笑容,漆黑的眼眸幽深看着离开的人不可度测,他轻声道,“幸运吗?未必。”
不过她有一点说的对,他…仕途不顺。
虽是状元,却也是一介穷书生,得不到重用,无权无势,只能在乡野私塾教书存活罢。
可他心里总是不甘于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