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两回去后来到书房，贾兰迟疑的问：“二叔为何阻止侄儿，蔷二哥毕竟对侄儿有启蒙之恩，就连恩师也是他写信求情，才手下侄儿的，他现在正是盛年啊，即使退下来，也不用连爵位也不要吧。”

贾宝玉深深的凝视着贾兰，轻叹一口气说：“兰儿，贾家日后终归要靠你和贾菌两人，过了年就是新科春闱了，你应该想着考上进士才是。”

贾兰更是奇怪了，自己这二叔早年是个不理世事的脂粉中英雄，这些年却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和好叔叔，要说聪明灵慧，贾兰自己都明白，自己比不上这亲叔叔，可他好像当个小官就很满足一样。

如今贾蔷归隐他也是祝贺去的，丝毫没有劝解的意思，还说出仿佛托孤一样的话来，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吗。

贾兰从小就聪明，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自然明白，疑惑的望着叔叔，希望得到答案。

贾宝玉揉揉眉心，无奈的叹气道：“好吧，二叔只能跟你说一些，其余的不能说也不敢说。”

“哦什么事这么神秘啊？”

“蔷哥儿是修道的人，二叔也是，早晚要回到山林不问世事的，这些年若不是咱们家牵累着，蔷哥儿早走了，也不会去支持皇帝夺权，更不会过继到宁国府，而是出家周游天下去了。”

贾兰惊讶的瞪大眼睛，张口结舌的说：“这这不是敬伯祖父那一套吗？可那如何是真的，读书人怎能相信鬼神啊”

贾宝玉真不知道如何跟他说了，世人本来就是这样，别说读书人了，就是不读书的村夫又何尝不是。

年轻时真没几个人愿意相信鬼神存在的，敬畏这些不过是家里大人日常的提点，不敢忤逆罢了，心里头未尝没有不屑的想法。

可年纪越大笃信越深，你可以说他是怕死，毕竟离死亡的时间越近了，可又何尝不是阅历深了，经历过太多无法解释的事后，只能寻求这方面的寄托呢。

否则后世的大科学家，无论是爱因斯坦还是牛顿，最后都去探求上帝的存在，难道不是知道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无知吗。

沉吟了良久贾宝玉平静的开口说道：“兰儿还记得二叔和你原来的琏儿婶子，当年突然发疯之事吧，后来不就是一僧一道，不用任何药物治好了吗，这又如何解释呢。”

贾兰无言以对，当时他还可这事还是记得很清楚，宝玉语重心长的说：“当年事后你祖父和蔷哥儿有过一次对话，我记得蔷哥儿是这样说的。”

“哦怎么说？”

“子曰：敬鬼神而远之。这话是存而不论，而不是否定鬼神的存在，圣人都无法判断的事情，我们有什么资格质疑。”

贾兰脸色变幻，挣扎了许久，这跟他从小读的圣贤书冲突太大了，虽然孔子说过这话，可正统的儒生总是不信的，都会用另一番解释来阐明圣人是无神论的。

可那确实太牵强，这句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读过书的其实都明白，只是不愿相信自己的祖师爷，跟道家联系在一起罢了。

终于咬咬牙，贾兰迟疑的反驳道：“书上的事不能全信，论语本就是圣人弟子编辑而成，二叔不闻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否？”

贾宝玉呵呵笑了，意味深长的对贾兰说：“兰儿这是用亚圣的话来否定圣人的话，立意原是不错的，可孟子此言是针对论语的正确性否？”

贾兰这会儿羞红了脸，自己这是断章取义了，跟别人去争长短尚可，在自己家里争雄就显得不地道了。

喃喃的说：“侄儿只是想不通蔷二哥为何罢了，没别的意思。”

宝玉笑笑，拍拍贾兰的肩膀说：“别的不要去想，你就想想当年的敬大伯是进士及第，蔷哥儿是探花郎啊，他们难道不是儒门弟子，孔孟传人吗？”

贾兰羞涩的退下，自去思考，第二天贾蔷让人叫贾兰，贾菌也在座，贾蔷招呼他坐下，自己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走了一圈。

停下后慎重的开口道：“兰儿的书应该读的差不多了，平时温习一下即可，今日起你们两人要经常跟我出去见见客人，不能一味的埋头在府里了。”

两人闻言不解的望着他，贾蔷认真的看着他两说：“从小你们两就最要好，现在依然如是，家族日后交给你两我放心，带你们起见客人，是要把咱们贾家的亲朋故旧，背后牵扯的势力利益交给你们，咱们家不是明面上那些东西，否则陛下也不用忌讳咱们家，有些事若是不当家主你永远不知道”

交谈半日后贾蔷会大观园去，贾兰贾菌互相看着对方，满眼是震惊的神情，久久不能平息，到今天他们才明白，当年的荣国府为什么倒下，而贾蔷凭什么在军中迅速聚拢人望，成为各方瞩目的显贵。

“兰哥儿”贾菌呻吟着扶着头说：“我头痛，这些关系我理不清啊，以后交给你吧，你脑子好用，又爱读书，你行的。”

“滚蛋”贾兰没好气的轻斥道，两人少小在一起，既是同族兄弟，又是至交好友，自然说话随便多了。

“能者多劳嘛”

“你这是懒惰，是病就要治。”

贾兰在贾菌面前可没有丝毫的斯文，手指戳着他的胸口说：“你才是咱们贾家的家主，宁国府的爵位继承人，咱们家的族长，日后要带着大家继续绵延下去的。”

贾菌哭丧着脸，他从小就爱练武，贾蔷手把手的教给他贾家的武技，还有一些江湖上的刺杀术，这些他学的有模有样。

可一拿起书就头疼，为这没少被贾蔷打手心和揍屁股，勉强的把四书五经背诵下来，要是去考个秀才还有可能，其他的就不要想了。

他就是一个不爱用脑子的人，这还真难为他了，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好兄弟，贾兰见他那模样，只好没好气的说：“好了好了，我帮着你，但你也不能全丢给我，否则我就不管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还是兰哥儿最好好兄弟讲义气嘿嘿嘿蔷二哥这句话说得真对啊”